两个人没有再回逸性堂,而是沿着回廊去了抱月楼,连午膳也一道传到了抱月楼去。秀兰看皇帝似乎高兴了许多,就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还是夏起伺候五郎时候长,懂得五郎的心思,这么快就把你哄好了。”
“嗤,什么哄好了?我本来生气是恨铁不成钢,现在知道另有缘故,自然就不生气了。”
皇帝居然肯多说几句,让秀兰大为惊奇,追问道:“是夏起办错事了么?”
湖面上又一次传来了歌声,皇帝拉着秀兰站住了听,过了一会儿才摇头:“不是他,是陆鲲。”
果然是跟陆鲲有关,秀兰往栏杆边上走了走,又问:“陆鲲不是才回来么?他能办错什么事?”
皇帝跟着她过去,答道:“是在北平办的。他在北平胡闹,惹怒了燕王,上表给我要治他的罪,我就把他召了回来,谁知燕王随后又上了一本,说陆鲲在北平无恶不作,还贻误军机,昨日罗严他们来了一说,我自然生气。”
“那你说另有缘故,是什么缘故?”秀兰看着皇帝问道。
皇帝拉着她往抱月楼继续走,回头看看远远跟着的侍从,低声跟秀兰说:“陆鲲发现燕王与鞑靼人多有往来,怀疑燕王外通敌军,上次是故意打乱燕王的部署的。”
呸!这你也信?秀兰瞪着皇帝说不出话,这明明是奸臣们要陷害忠臣时的惯用伎俩好不好?通敌谋反这种事,一向是很难查到实据的,奸臣借此反咬一口翻身,皇帝查也查不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可她又不能直接跟皇帝说“你傻啊”,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政事,她得委婉点说,最好能让皇帝觉得她有些见识,以后才能多跟她说,于是秀兰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哦?那陆鲲可查到了什么?北平都司可有奏章启奏?”
皇帝惊诧的看了秀兰一眼,摇头答道:“眼下还无实据,北平都司向与燕王同声同气,此事不能指望他们。”说着话已经到了抱月楼,两人上了二楼坐下,彭磊带着人送上了茶水,又服侍他们两个净手用膳,话题也就到此暂时告一段落了。
吃完饭皇帝也再没给秀兰提起前事的机会,而是拉着她商量中秋开宴的事,两个舞,皇帝拍案叹息:“唉,可惜《霓裳羽衣曲》早已失传,如舞实在平庸,难以助兴。”
没等秀兰答话,外面忽然有内侍来禀告:“陛下,王大学士和高大学士在励勤轩外求见。”
这个内侍秀兰没见过,应是励勤轩那边的人,皇帝听说直皱眉:“他们又来干什么?说我午睡未起,让他们先回去。”
“这,回陛下,王大学士说,他们等到陛下有暇为止。”
看来内侍来传之前,那位王大学士已经表明态度了,秀兰推了推皇帝,说:“去见见吧,大老远的,他们来一回也不容易。”其实她是希望皇帝多见大臣,能少受点夏起等人的蛊惑,可是她今日显然做了错的选择,在皇帝走后不久,一位宫内来使来到抱月楼,开口就是太后懿旨,让她跪听。
秀兰深深后悔自己刚才的贤惠大度,把靠山给送走了,此时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只能不情不愿的跪下听旨。
来者也是个太监,年纪有四五十岁,身边还另带了四个壮年内侍,他手上并没拿什么旨意,只尖着嗓子说道:“太后懿旨,宫人王氏不守宫规,擅自引诱主上,妄称夫妻等语,实属狂妄悖逆,着即还押回宫处置!”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内侍上前就要去拉秀兰。
秀兰听着不好,对于太后居然能知道他们两个的私房话,更是心下大骇,不等那太监全部说完已经准备要跑,待到太监说完,有人要来捉时,她立刻一跃而起,转头就往外跑。
她对这里地形也熟,出了门顺着楼梯就下楼,然后一路飞奔到待渡亭,跳上了她和皇帝常坐的画舫,吩咐道:“快开船!”船工不知道秀兰为何一个人疯了一样的跑过来,可是也不敢怠慢,立刻起锚划船,向湖心里划去。
秀兰喘着粗气回头看时,只见那几个太监刚从抱月楼跑到了赏荷亭,一路还大呼小叫:“站住!大胆,快停下船来!”后面还有十余人跟着拉拉扯扯,似乎是赵和恩等人,想来太后的人这么长时间才跑出来,也多亏了有他们绊脚。
“去湖心亭。”秀兰的心还在砰砰乱跳,转头吩咐了一声,然后自己抚着胸口回想,昨日她和皇帝调笑的时候,都有谁在屋子里。关续、香莲、云妆,他们几个是不可能跟太后告密的;还有关续的跟班于贵儿,其余的小太监她都叫不上名字,自然也说不出来是不是可靠了。
宫人里则还有张秀姑、邓玉枝等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宫女,宫女不能出门,按理说不会是她们,可是也很有可能是她们把话传给了别人知晓,比如某个不能在御前伺候的太监。
她现在惊魂未定,想起谁来都觉得不像好人,岸边的大呼小叫声越来越远,秀兰终于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了,想来他们总不会上了船来追自己,就算有船,那划船的人也不敢真的来追她,肯定也是拖延时间,等皇帝回来。
等一下!皇帝在见那些阁老啊!我靠!太后这个老家伙是看好了时机派人来的!!一般阁老们来到,总要至少啰嗦皇帝半天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刚才自己要是晚一步被他们捉到了,等皇帝出来时,自己都进宫去任人宰割了有木有?
不由庆幸自己跑得快,然后又深深感谢母亲张氏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