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枫未见谭峭真容,一时误解,言语稍有差池,可以想见,倒也怪不得柳枫。而钟妙引亲见老者嗜酒如命,仍能生出这般错论见解,那便真是孤陋寡闻,无形中贻笑大方了。
天绍志本是踌躇满面,闻听钟妙引那话忍不住乐得满怀,亟须纠正道:“非也非也,妙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讲学的先生与喝酒的真人并非一人!喝酒者为醉仙谭真人,是……”
谭峭在旁侧听闻二人所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瞄着钟妙引道:“小女娃,讲书那人是姓谭名紫霄,号‘真曜先生’,他为仙风道骨的隐士,而非贫道。贫道实
名谭峭,可没有真曜夫子那掉书袋的耐性,贫道平素就喜欢喝酒!”托起酒壶又连饮了几口,道:“善举嘛,百姓厚言啦,其实贫道我就是酒鬼一个。真曜夫子名
盛,唐主非要将贫道与真曜夫子相论,故赐贫道‘紫霄’之名,唐主厚赐,贫道倒真是沾了些真曜夫子的名气哟!”
钟妙引这才彻底明白,自觉沦为笑柄,跟着吐了吐舌头,窘迫道:“对不起,谭真人,是妙引无知,才……”
谭峭摆手止住她的话,又喝起酒来,而众人此时纷纷揣测着谭峭突然出现在此的目的。
过了片时,树林窸窸窣窣,声响愈发迫近,谭峭目光略向外盯了一眼,忽然转首嘿嘿笑道:“要等的人来喽,我老人家入梦去也!”转头倒在一旁呼呼大睡去了,转瞬已可闻呼噜声。
众人目光在他身上掠过一眼,收回间,树林近处突然梭过三个人影,待看清后,天绍志与钟妙引心中大石已落,双双惊呼上前。
原来三人中,正有两人为燕千云与天绍茵,至于另外一人,为士兵装扮,但他走出树林立定片刻,那边厢谭峭闭着双眼,出口道:“出来了?”
那士兵点头称是,双手在脸庞一托一剥,剥落出一块假面皮,瞬即便映出程之焕的模样,引得赵铭希及李泗义非常惊讶。
燕千云与天绍茵显然早已知晓,并不吃惊!
程之焕径直走向谭峭,边行边道:“总算走出这鬼地方了,但愿我此生再不要来此!”
谭峭道:“你本来就不该离开你那个鬼谷,你这一行,可是羊入虎口,助纣为虐,怎对得起你的师父?”
程之焕面色暗下,停步于黑夜下,不再行走。
谭峭语气一顿,忽又问道:“是他放你出来的?”
程之焕摇首道:“是之焕逃出的,今夜好生奇怪,自真人那会儿离去之后,他无缘无故叫之焕与他下棋。”
谭峭转问:“下棋有何奇怪?”
程之焕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以前他从不与我下棋。”
谭峭不免问道:“一次也没有?”
程之焕回忆了一阵,道:“有也是以前的事了,自从离开师门,距今已十七年啦!”
谭峭闻言似乎亦觉奇怪,眉头一锁,陷入思索之中。
这时众人都已听懂弦外之音,面前这人便是鬼医子,鬼医子口中的‘他’自然便是四方镇现今的主人朱友贞。
程之焕如历经一场殊死搏斗一般,后心冷凉着喃喃道:“刚才他拖住我两个时辰,我以为他发觉我的心思,好一阵后怕呢!”侧头看过燕千云夫妇少许,转回目道:“本应了这两个孩子子时一道出镇,拖延至此刻,实在对不住他们,自然也对不住真人这一番相候!”
谭峭‘嗯’了一声,道:“这一趟离去,势必要寻一处隐蔽之地,你的师兄们才找不到你,我与你说过了吧?”
程之焕颔首道:“是,真人已告之与我,在这里,还要答谢真人救我内子!”
谭峭淡淡道:“不必谢我,有人早已知你妻有难,你因此受制于人,故我与他分作两路,他救你妻,免你后顾之忧,托我走这一趟的!”
程之焕面色沉重,低眉道:“难得他如此!”
话毕,谭峭此行目的,已然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了。
只是谭峭这一刻口中的‘他’,却不知是谁?看来程之焕对那人是心知肚明。
谭峭忽然抬臂,手一指李泗义那头,道:“这娃娃手臂负伤不轻,已过一个昼夜,再难拖持了,你为他看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程之焕点首,李泗义立刻走上前,一面走,一面慢慢拆解缠裹的纱布,不过片刻,程之焕已然看出他的断臂之疾了,不禁一怔!
赵铭希却盯着程之焕,狠力盯着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