眈眈虎目闪射疑光,代衡瞥目审视着坐于下首太师椅上的长琴。
适才说到谢容,长琴声色淑如骀荡春风,语气似对谢容颇为熟悉,就像不意间提起一位相识多年的故交。
“适才听长琴先生所言,莫非先生与谢容有私下之交?”
先前派出打探谢容之人有禀,谢容回西风洛城不过两月。若说谢容与长琴相识,他虽觉得不太可能,但也不能妄下定论。长琴若与谢容有私下之交,对他而言可算是件好事。
“王爷误会了,长琴与谢容并无私下之交。只是此人近日在洛城中声名鹊起,且听说与小王爷关系亦是甚好,数日前二人还曾于长盛赌坊聚众豪赌,故长琴对此人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提及长盛赌坊,代衡便想起那三百万两雪花银,一时之间又觉得心尖儿在滴血。
代衡虎掌一拍,落在隐隐酸痛的膝,沉闷一声响。
“先前听闻谢家家主谢之卿外出云游,如今谢家掌家大权紧握于谢容手中。本王有意拉拢谢家,遂让朝祁先行与谢容相交,日后再行拉拢之事时亦可事半功倍。只是没想到,朝祁与谢容出府游玩一趟,三百万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代衡说得咬牙切齿,长琴听得唇抿笑意。
那日长盛赌坊老板陆天祥送银票到府上与他说及此事时,他便欣慰良久。
三百万两银子对他谢家来说虽不算的什么,然这到底是容弟挣回来的第一笔钱。况且还是于虎口中拔牙,从代衡身上薅下来的。
“王爷莫气,若是三百万两白银可使小王爷与谢容相交甚笃,这钱也不算打水漂。所谓舍得,有舍方有得。试想谢家若依附于王爷,那谢家万贯家财便都是您的,以小利换大利,王爷您不亏。”
闻言,代衡白眼翻了长琴一眼。
敢情这三百万两银子不是你出,你不心疼!
“本王先前亦是如此宽慰自己,只是如今谢容被召进宫中小住,本王与朝祁没有机会接近他,纵是关系再好,又有何用?”
“王爷都说了谢容入宫乃是小住,那便不会长久留于宫中。谢家如此庞大的家业还赖于谢容打理,想他不日便会出宫回府,到时王爷再行拉拢之事亦不迟。”
代衡叹了口气,沉声道:“本王就怕他这小住几日的功夫就被秦昊先行吞吃入腹了。而且依朝祁所言,这个谢容行事荒诞,还有常人不敢恭维之癖好。本王纵是有心投其所好,也不知如何讨好。难道难道还要让本王挑选数名美男送进谢府?”
“美男?”面具下的剑眉微挑,长琴不解:“王爷何出此言?”
闻言,代衡面色略有尬色。
“长琴先生有所不知,谢容此人不爱女郎爱,有有断袖之癖。”
慵懒靠坐于太师椅中的人倏然站起,惊了代衡一跳。
“王爷,长琴兀然想起还有些私事,先行告退。”
“欸?你——”
尚不待代衡同意与否,长琴玄摆轻飘已出了虎踞轩。
朱漆房门来不及掩阖,寒意涌进来,膝盖酸痛之感更甚。代衡朝门外呵了一声命人将门关上,心下疑道:长琴有何私事?走的这般急?
那厢长琴从瑁王府出来后,于一处偏僻小巷中将面上青铜獠牙面具揭下。
得见天日的,是谢之卿谢荀。
他抬头朝皇宫方向望了望,腾阳楼甚为高耸,于此处隐约可见耸于青冥天下的楼巅顶层。
朝皇宫处略行几步后,玉底玄缎的乌履止住,谢荀摇首轻笑,声似自嘲。
仰目张望,腾阳楼烟环雾绕。
他有甚资格,左右容弟的选择?
爱慕红妆也罢,贪恋须眉也好,皆是情之所动,心之所系,本无对错常异之分。
千百年繁衍生息,世人已习惯男婚女嫁,阴阳相合,遂将异于己者判为另类,视之为天理不容。
左右不过,囿于世俗。
谢荀逸然一笑,玄衣轻飘朝西城门而去,笑声荡于空旷巷中,似梦似幻。
自秦昊将察查谋逆叛党之事交于雪子耽后,皇宫东西南北四门守卫愈加森严,洛城出入四门亦不似以前宽松。
凡出城者,需对比画像,且有专人查看是否易容该貌。进入洛城虽不似出城这般严格,但亦要经过仔细盘查,问清身份来历之后才可放行。
“站住——”
城西门一侍卫兀然一声大呵,他侧步上前将一身着天青色宽博广衫的人呵住。
“什么人呐你就敢往城门里钻?你小子打哪儿来的,不经盘问也敢进洛城?”
侍卫粗声犷气,毫不客气地冲着眼前人叫喊。顿时其他出城进城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初来乍到,不晓得规矩,小兄弟莫要生气,有何要问只管说。”
那人声音轻舒若云,让人听了甚是舒心,只是落进那侍卫耳中,却听出了别样的滋味。
“谁和你小子是兄弟?转过身来,我倒要看看你多大年纪,也敢称呼老子为小兄弟?”
闻言,那人甚是配合的转身。
侍卫满脸不屑的去瞧,却一下愣怔原地。
那人甚是白皙俊逸的脸挂着浅淡的笑,眉眼弯弯似皓空弦月。最与众不同者,是这人眉心竟生了一颗红豆大小的痣,颜色如鸽血,让人不得不聚目于上。
“你……”
侍卫指着眼前人,重新将此人上下打量一遍。
此人大致二十五六岁,卓然而立,宽博衣衫,墨发高岌,颇有一番仙风道骨。另外与常人不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