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渐止,雨雪渐消,掩瑜阁风灯彻夜,如一轮寒磐冰月嵌于皇宫这块四四方方的墨空中。
花梨雕花大榻,天蚕丝制青纱帐幔,浅黛锦绣衾被,少年蜷缩榻上微微发抖,并非因天地冻寒,只因心中惧意彻骨。
强行逼迫自己闭了眼,月玦那双清澈凤目依然晃于眼前,不知是在耳畔还是心田,月玦清寒言语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你甘犯粉身碎骨之大险,假冒太监潜入宫中,所谋之事定是重于你的性命。你我如今不过一面之缘,你信不过我,我不怪你,亦不会揭发你。但你若是将我不愿让秦昊知道的事让他知道了,我可不保证你的下场,会比秦昊知道你是假太监来的惨。”
看着年纪与他相仿的青袍少年,一边唇角带笑赏画,一边波澜不惊威胁他。言罢还要补充一句他这个人不喜欢逼迫他人,让他回房考虑好了再告诉他自己的选择。
兀然坐起,手掌成拳捶在厚实衾被上,他从未睡过这般好的床榻,从未盖过这般温暖的衾被。自他七年前入宫扮作太监,他再未有过任何奢望,除了那件事。
小德子抬眸看向窗棂,风灯光华如月皎皎,映在窗边青釉红梅花瓶上,他想不通月玦为何让他睡在侧房这般好的房间。
收买人心?
绝无可能,自己不过是个假太监,只要月玦一句话,他便是粉身碎骨,月玦又何须收买他。
如此想着,心中兀然一寒,眸中一抹精光乍过,伸手摸向左腕衣袖,触手冰凉,一柄短刃。
子夜,风止,雨雪停,墨空黑云渐散,无星无月。
昭阳殿,秦楼安坐了凤榻边锦杌,叠臂成枕伏身在凤榻边缘,墨发不散,衣衫未解,玉面之上烟眉紧蹙,看似睡得甚不安稳。
皇宫上下最为明亮处,掩瑜阁,一晃黑影猝然闪上掩瑜阁二楼。左侧书斋,右边寝卧,黑影毫不迟疑转身向右,如鬼魅般闪身入门。
清雅雪莲香气入鼻,黑影身形一顿,确认榻上月玦已然睡熟,黑影蹑手蹑脚绕过酸枝木三弯圆桌,如鬼如魅,飘向床榻。
寒光一闪,短刃出袖。露于黑巾外的一双炯目凝于寒芒毕露的短刃,这把刀,还从未见过血。
站于榻前,黑影视线转向榻上安睡之人身上,彻夜长明风灯透过朱窗明纸与轻纱帐帘,滤掉刺目光辉,如皎柔月华落于月玦脸上。
轻缓抬步靠近床榻,脚下无声,心中却是惊雷炸炸。低头垂眸,间月玦衣带未解和衣而眠,紧握刃柄的手心,细汗直冒。
紧握短刃高举越过头顶,豁然一道寒芒闪过月玦清寒脸面,紧闭双眼猛厉刺向榻上人左胸!
睁眼,紧紧憋在胸口的气长长舒出——生光刃尖距那袭青衣——不过毫厘。
静默片刻,黑影终是一闪,如一缕烟,似一阵风。
待那袭黑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月玦缓睁双眸,寒星乍现,“下不去手,可是还不曾被逼到绝境…”
半夜风雪,半夜晴。
翌日,宫中黄鸡敲更报晓,玉漏催人。
昏睡一夜的皇后幽幽转醒,她做了个好长的梦。梦中,月扶天答应与她共醉一场。月下长野,二人仰躺碧草之上,以皎月星辰为肴,佐杜康烈酒,醉个痛快。
奈何一声惊雷破空,恍然惊醒,入目赫红金线凤帐,熟悉的荒唐。
“安儿?”
侧眸,见秦楼安伏在她身边沉沉睡着,皇后玉手轻抚秦楼安肩膀欲将其唤醒,“安儿醒来,莫要如此睡,当心着凉。”
皇后摇晃数下不见秦楼安醒来,长眉横斜,凤目生忧,莫不是受了风寒?
“安儿!安儿快些醒来!”
皇后手上摇晃力气欲大,侍候在翠帘外面的宫女闻声亦进来。
“采桑,拈芷,你们速将公主扶起搀上榻!”
闻言,采桑拈芷二人点头应下,急急迈着小碎步走到秦楼安身后,一人搀了一臂欲将秦楼安搀起。可不知是因为两个小丫头力气小,还是秦楼安身子重,一搀之下,秦楼安竟如长在锦杌上一般,纹丝未抬。
“娘娘,搀…搀不动…”
适才一番用力,采桑与拈芷都已是喘气吁吁。皇后见状,心下欲慌,“采桑,去殿外唤小喻子前来!”
采桑应下后急急跑向殿外,却不料此时沉沉趴在凤榻上秦楼安轻哼一声,揉了揉朦胧双目,将将抬起头,待视线清明些,映入眼帘的便是母后一张担忧面孔。
“母后?您醒啦,昨晚月玦下手也太重了,还说他自有分寸!”
皇后听闻秦楼安言语,心下愈疑。但见女儿安然苏醒,玉指轻点秦楼安额头:“你这孩子净不让人省心,怎的趴在这里便睡着了!适才怎么叫都叫不醒你,可真是吓坏母后了!怎么样,可是着了风寒,身体有不舒服吗?”
秦楼安刚醒,便被自己母后拉手摸头一阵检查,一时呆愣坐在原处不反不抗。
兀然,皇后看到秦楼安脖颈处红痕点点,凤目一凝,未施粉黛的脸面浮现一层薄怒:“你…你这脖颈上的红印子是怎回事?”
正说话间,前去寻小喻子的采桑带了人一并回来,方进珠玉翠帘,便闻一声轻叱:“出去!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皇后厉声厉色,立在寝中的拈芷颔首应下便与门口二人一并退了出去。
秦楼安尚在迷糊之中,听母后问她脖颈,不禁抬手摸去,脖颈红印子?莫不是左晚母后神志不清时掐出来的?
皇后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