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人命,大家都忐忑不安,就怕查出自家的药有问题。
其实,他们更忌惮知县跟夏秋的特殊关系。若是真出了问题,官府为帮夏秋洗脱嫌疑,将祸水东引,栽赃在到他们头上可如何是好?
美其名曰自查,实则是监视官府跟悬壶馆。
很快,知县大人的轿子到。
他神色稍有疲倦,却难掩周身的衿贵气质。许明亮跟卫戈各侍左右,朝着众人走来。
知县前来,各家负责人不敢再暗忖,恭敬地行礼。
陆庭修昨晚没回府,而是问讯看守库房的六名衙役。事无巨细反复盘问,连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毫不夸张地说,连小到打哈欠都不带纰漏。
这一盘查,果然有发现。
五天前的晚上,由衙役周宁,老赖头,祝青值守夜班。
老赖头不知怎么的吃坏肚子,着急忙慌去蹲茅厕。
周宁傍晚有应酬,管不住嘴巴多喝了几杯黄汤,交班后蹲在门口晕晕欲睡。
祝青最为尽忠职守,约是亥时三刻左右,他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连忙拍醒旁边的周宁,让他守好库房门,而自己则出去看看。
在外面巡逻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他就回来了。前后不到一刻钟,而周宁仍在呼呼大睡。
看到库房门仍是紧锁的,祝青也没放在心上。
老赖跟周宁毕竟擅离职守,且三人不约而同被知县问话,心底多少有些虚,于是死乞白赖跟祝青通气,想保住自己的饭碗。
身为衙役,混口饭吃并不容易,加上祝青讲义气,他深知县大人行事严苛,如果知道两人值勤时插科打诨,这饭碗铁定是要丢。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知县大人心思缜密,他们根本藏不住。
混有断肠草的药剂,无一例外全是在执勒第二天发放出去的。
太过巧合,便不是巧合。
夏秋跟陆庭修碰头,态度都非常明确,此事不简单。
库房有严苛的管理制度,有资格进出拿药的,除了悬壶馆的周大夫,还有砭鹊堂的范大夫。这两人是大家推举出来,每次药物进出时,两人都会共同验收或发放。
库房的门被打开,为了不破坏现场,其他人全部在门外等候,只有陆庭修跟夏秋走进去。
几十味药摆放在库存,充斥着各种药味,想靠夏秋独特过人的嗅觉,是没指望了。
仙茅草摆放在第五排,第十三个货架,即在最东边的角落。
刚到货架,陆庭修突然顿住步子,疑惑的低头。
安置营较偏僻荒凉,附近基本是贫民窟,穷人建的房子没铺地砖,地板是用木锤将泥土夯实,故而地板坑洼不平。
租下这幢房子时,正值天干气燥之时,而户主拍胸脯保证房子绝不会漏水,碰巧县衙经办人懒散惯了,偏听偏信没再检查。
连着几天牛毛阴雨,房子的疏漏之处无所遁形,库房好几处都有漏雨的迹象。虽然还没到哗哗漏雨的地步,但连日的牛毛细雨,让泥地板湿湿哒哒黏糊糊的。
陆庭修抬起,靴底没沾上泥土,但濡湿的地上已有浅浅的脚印。
夏秋眼亮一亮,“如果真有人做过手脚,或许会留下脚印。”
泥土经年踩踏,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两人退出库房,命经验老到的捕快取来石灰粉,往地面撒上厚厚一层。
白石灰遇水凝固,那些层叠或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拓取出来。
排除掉不成形的,总共有几十对不同的脚印。地板不平,踩下去受力点不同,拓印出来的会有差异,但脚的大小是骗不了人的。
排除掉周大夫跟范大夫的脚印,还有另外三个人的。
进出药时,看守的衙役不时会帮忙搬搬抬抬,按脚印对比是白班看守的两名衙役的。
而最后那对脚印,排查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
陆庭修翻来覆去看拓印出来的模型,夏秋在旁边琢磨着,“这双脚印好像跟其他的不一样。”
“外深内浅,这是典型的外八字。”
外八字,凉州土话俗称“老爷脚”,多是学步时或双脚长期处于某种固定姿势而形成的。外八字走路步伐比正常的慢。脚步一慢,对于用劳力换饭吃的百姓来说,自然差人半截。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般发现端倪都会及时矫正过来。
八字脚模,好巧不巧正好取自仙茅草那排货架附近。两人再次进入库房,仔细清点仙茅草。
上次一共领走五袋仙茅草,货架上还有二十袋药,全部都印有悬壶馆字样无假。
从现有发现含有断肠草药剂数量来刚,差不多是一袋仙茅草的量,差不多两成的概率。
这就有意思了,下毒之人是如何掐准,含有断肠草的那包一定会被拿走。
陆庭修提醒道:“你瞧瞧这些货的摆放。”
药物的存取,会遵循先进先出的准则,可现场剩余货物摆放来看,领药之人相当随意,是按顺手的位置随意拿的。
夏秋唤来周大夫,周大夫神色讪讪道:“东家,那天刚好劳工要带三天的药回家,我忙得不可开交,加上外头催得紧,我就随手拿了几包应急,所以……”
她并非责怪周大夫,而是觉得或许正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救了许多人命。
夏秋发现,有三包仙茅草袋口的绳子系法,跟悬壶馆的特殊绳结略有不同。
这规矩,还是涂老头特意定的,但凡是悬壶馆的药袋,前后两个对称的半结打法,可以防止滑动或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