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关绍点了人与自己一同去城外探查秋娘当日离开李洵之后去了哪些地方,比起这种靠脚程的活儿,陈酌便更适合跑一趟教坊司,再查一查关于秋娘生前的事情。
除了郑然然提出自己要回屋补个回笼觉的想法并且顺利地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广平府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团,就连江玠也没闲着,他亲自去了一趟男爵府。
一日汴京各处一片红妆素裹,昨夜燃的爆竹碎了一地的红纸,与前些日子未消的积雪交相辉映,红白一片,到处都在诉说着一派喜气洋洋的祥和景象。
唯有男爵府不同,李洵自裁不足三日,圣上施恩让男爵府将他的尸骨领了回来,一口华棺就落在男爵府的正堂里,李洵之父当日为了保住家族的荣华富贵而舍弃了李洵,心中实则有愧,这场丧事大操大办,白幕垂挂,一片萧瑟之象。
李洵之案闹得风风雨雨,汴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就是一场骇人听闻的命案,再加上年节这样特殊的时候,人人都对男爵府这处所在退避三舍,唯恐自己沾染了怨气。
李洵之父虽用李洵的性命保下了自己的爵位,可从前排队巴结男爵府的那些人却再不登门,一时间男爵府孤立无援,在汴京城了竟成了一座孤府。
江玠到的时候那门房都怔了怔,没有想到过这时候还会有人来,但在看清了来人是江玠的时候却也了然,明白江玠多半不是为了来吊唁李洵的,而是来问案子的。
即便如此,江玠还是给李洵上了柱香,灵堂里头,李洵之母和他的两个嫡妹的呜咽声显得悲怆。
江玠面上默然,心中却有言语:愿你下辈子不要再为情所伤,也或许,原本秋娘的背弃也是另有隐情的。
只可惜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李洵是再也听不到了。
据李夫人所言,自从上一次李男爵被圣上召进宫辨认了那枚戒指,回来以后身子就不太爽朗,他不愿见客,江玠也不强求,有些事情问问李夫人也就够了。
江玠不是纪棠,逢人说话不喜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话,只道:“夫人既然知道前两日爵爷被圣上召进宫了一趟,想必也知道圣上找爵爷说的是什么事吧?”
李夫人执了帕子擦擦眼泪,大约也没想到江玠是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话问的这么明白,也没给她组织语言的时间,踟躇不语也不合适,当下便答:“听说是……为了秋娘那小贱人的事?”
“小贱人?”江玠强调。
李夫人仍旧抽了抽鼻子,顺势用手帕抹了把眼泪,好像提到秋娘二字便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苦大仇深之事一般。
“是啊,那可不就是个小贱人么,勾引了我儿子不说,还始乱终弃,搅得我儿子心神不宁家宅不安,害得我儿子酿成大错,连命也搭了进去,要我说,那小贱人就是该死!”
江玠猜测这李夫人大约没读过什么书,她这一句话接连用了几个成语,却并没有几个用的妥当。
江玠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开口,“夫人可知道,若非我们勘验出秋娘的死因在半个月之前,单凭您这些愤恨之语,江某就该把事情怀疑到您身上了。”
“昂?”李夫人完全一愣,全然没有想到江玠竟是这样的不近人情,自己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秋娘的怨怼之语,就险些被江玠扣上嫌疑?
“江大人,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么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去干那种杀人的勾当不成?”李夫人换了个笑脸,竟是怕了江玠了。
江玠点点头,似乎要的正是这个效果,“既如此,江某有些问题,就还请夫人如实告知了?”
李夫人连连点头称是。
“江某想问,夫人可见过秋娘吗?”
李夫人“嘶”了一声,思索道:“那女子我倒是见过一次,当时洵儿说她怀了身孕,我并不知道她是个歌姬,还以为是个良家姑娘,就想着让洵儿把人接到府里来看看,却不想那女子才一进门,就是通身的烟柳做派,我一看这哪儿能是良家姑娘,八成是哪个秦楼楚馆出来的,果不其然,我一问是个教坊司的歌姬……”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没用的话,最终被江玠打断了,“所以呢,夫人在得知秋娘是个歌姬之后,就将人赶了出去?”
李夫人摊了摊手,“我不将她赶出去,还留她在府里过夜吗,我们男爵府这样的尊贵人家,断断不许这种家事不清白的女子入门,就是做个贱妾也是不行的。”
“呵—”江玠不由地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李夫人是如何厚着脸皮说起自己家世清白的,李洵生前日日在花街柳巷留宿她放任不管,如今却返回头来声称是秋娘勾引了李洵,世人可笑,大约莫过于此吧。
“如此一来,秋娘就再没有登过男爵府的门了?”
李夫人还没答这话,她身后的女儿便探了探头,这姑娘是李洵嫡亲的妹妹,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尚且有一脸的稚嫩,估计是自小到大宠着长大的,即便是同江玠说话也气势不减,拿捏得是大家小姐的气派。
“她哪里还敢等男爵府的门,指不定在外头哭哭戚戚说了多少可怜话,哄得我哥哥回家搜罗了奇珍异宝首饰玛瑙都送给了她,我当时还想着这些首饰是娘留给未来嫂嫂的,不能就这么让她要了去,正想要把事情告诉娘,结果哥哥就回来说秋娘卷了银钱跑了,早知道她是这么一个负心女子,就不应该让哥哥拿了首饰出门的。”
江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