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大人的尸首?”
“已经于二十日前送回来了,仵作验过尸,系中毒而死。中的是普通的砒霜,此药随处可见,凡是有资格的药铺都能少量多次的买到致人死亡的量。如今蒙古倒打一耙,反将此事祸首的脏水泼到国朝头上,污了林大人声誉不说直接发兵扰边,微臣愚见,这是要与帝国交战啊!”
“好,明白了。还要烦请余大人继续交涉,务必让我等进斡尔朵部去调查清楚此事。林大人,就尽快送回家乡,他的家人通知了吗?”
“已经通知,那微臣就安排最快的人马送林大人回家。”
“好,辛苦了。林大人该回家了。别让他家人久等了。”余笛对这个还能惦记节度使后事的王爷的心细颇有好感。
那边陆守航出得城去一路向北疾驰数十日,驿馆不敢住,只往普通旅店歇息。幸好恒姐和秋凝准备了足够的盘缠和干肉,不至于风餐露宿。
马蹄至西京地界已然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一路见得民众四散逃难,有夫妇拖家带口卖儿卖女给地主,有腿脚不便的老头自己在翻泔水吃,有小乞丐抢包子没抢过被同伴揍。
陆守航路上截了一家人问,那一家子见他是胡子拉碴凶神恶煞的蒙人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回道是蒙古人大举入侵烧杀抢掠,虽有凉州府官兵回护,但到底失了民心,但凡有点路子的人家都收拾东西投奔亲戚了。他夙夜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胸中一闷,放了那一家人。
这日正上马离开准备往金城走,出了城没几步路子就被一个老头从侧面抱住他右腿,苦苦哀求他。
只见那老人灰头土脸,抱着他就不撒手:“官爷,官爷,我这一对儿女牙口好,身体健壮,看您独自一人进城去身边少不得人伺候。您行行好,带走他们吧!这金城是待不下去了,我们一家子为了躲避灾祸奔蜀州老家,可怜我那老妇,路上启程没多久就染病去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又遭遇贼人抢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卖儿卖女。”
陆守航看那老人身后站着两个瘦弱不堪的孩子,满脸泪痕,枯瘦不已,一看就是十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楚楚可怜的像两只鸡崽儿,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孩子多大了?”
“儿子十三,女儿十八了。军爷要是不嫌弃,闺女就留给您纳妾做婢,儿子做个小厮都成。”老人听得有戏,赶紧谄媚的回答。一听就是骗人,女孩薄如纸片,细若风中柳,男孩瘦小的不行根本不是十三十八岁的样子。
陆守航一边走近那两个孩子,孩子还知道害怕一步步往后退。陆守航拉过两人掰开嘴唇分别看了看牙口和眼睛,又检查了手指四肢,确认没有伤病后问道。
“孩子叫什么名字?”
“儿子叫”
“让他自己答!”陆守航声音不怒而威,吓得老人禁声,疯狂使眼色瞪两个孩子。
“黄黄子子弘凡。”
“还是个口吃?口吃我可不要。”
“不是的官爷,您见谅,孩子就是紧张害怕,一路来吓坏了,口条好着呢,呿!”那老人又恐吓他儿子。陆守航瞟了老人一眼,转向那女孩。
“你呢?”
“黄乐乐。”
“嗯,你女儿倒乖巧。怎么买卖?”
“儿子十两,女儿十四,要现银。”报价的时候倒是清晰明快,全然没有刚刚一副在他眼前的父慈子孝,逼不得已。
“太贵了,不要,没那么多银子。”说着就要翻身上马。
“哎哎哎,官爷官爷,您别走!好商量好商量,您看您出个什么价钱,咱们好商量。”陆守航又看看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
“五贯钱,不能再多了。”那老头听到他把价格压得这样低,面露难色,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行,成交。”
老人收下五贯钱,又拉着两孩子的手叮嘱了好多话,说什么拿了钱奔老家定会回来接两人,陆守航见多了这样诓骗孩子的父母,往往是一转头就走了,哪还管孩子死活,只冷笑插手站在后面看他们父慈子孝。
两个孩子跟着他,他也不便行马疾驰,扶了黄乐乐上马坐着,他和黄子弘凡走路。路程慢了下来,头三四日孩子两并无异常,只是真的很久没有吃饱饭了,要了一屉八个的粟米馒头哗哗哗全吃了。
陆守航还给两人置办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到旅店歇脚时还让老板娘给两个孩子洗了澡,换了衣服。倒是干干净净两个娃,不过瘦弱些。两孩子大约觉得他人好,也踏踏实实的跟着他伺候他,只是不太说话。
又走了三四日,这夜黄子弘凡给他从旅店厨房奉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尕面片,他哗哗几下吃得香,又取了包裹的干肉用刀片下来分给两个孩子吃。吃完饭没多久他遣黄子去集市买东西,让黄乐乐收拾包袱。
突然头昏脑涨,胃里一股气顶着他,恶心难耐。赶紧往茅房去,撑着土墙根吐了一地,晚上吃得那点东西都吐了个干净。跟老板要了清水饮了好些才算压下去。
夜里吹了灯,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际,猛一睁眼只见黄子弘凡拿着一捆绳子和匕首要绑他,匕首在夜色中闪着厉厉寒光,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子一扭卸了刀。黄乐乐从旁边扑上来手中握细簪也要杀他。被他反手一抓就按在床榻上。
一番争斗两人被陆守航捆在床头,只知道淅淅沥沥的哭,好不可怜。
“说吧。”陆守航抱臂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