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在永昌还有正经差事,两人在边城不能多停留,第二日便到边城北的任家祖坟祭拜。
今年边城雨水充足,城外碧草连天,任家的一片坟茔立于青松翠柏之间,却让姜留觉得倍感凄凉、心酸。
这一片二十多个坟头,埋着任家三辈人,活着的后代却只有任凌生一个。他每次来上坟时,心情该有多沉重?
摆好祭品后,江凌带着姜留跪在坟前,禀道,“祖父、祖母、二叔爷、叔祖母,爹,娘,诸位伯父、伯母、叔叔、婶母,凌生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姜慕兰来给你们上坟了。”
姜留也跟着哥哥挨个叫了长辈,磕头,焚纸钱,她眼里含泪,表情庄重。
祭拜完后,江凌拉着她的小手,给她介绍每个坟头里常眠的是哪位长辈。待走到任牧远夫妇的墓碑前时,姜留又跟着哥哥跪下,给公婆叩首认亲。
待她与哥哥成亲后,说不定几年内都无法来次祭拜,提前磕了头也算全了礼数。
在任牧远夫妇左侧,长眠着任牧远的长兄、江凌的伯父任承远。看到他墓碑变得浑圆的左上角,姜留想着解甲归来的任家祖父,是怎样一次次地到坟前,抚摸儿子的墓碑,才能将石刻墓碑的棱角都磨平时,一直在打转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青山埋忠骨,忠孝难两全。
姜留擦拭泪水,故作轻松问道,“哥,咱俩百年之后埋在哪儿?”
江凌握紧她的手,“坟不过三代,咱俩不埋在这里。至于咱们埋在何处,要看咱们在哪里扎根,到时就把父母的坟迁过去。”
坟不过三代的说法姜留也是知道的,她点头,跟着哥哥认完任家祖先后,便道,“哥,咱们在附近再找一找藏粮?”
三月时,姜留随着姜二爷到边城,因当时契丹兵尚在,城北没能翻找,只在城南找了几处丘陵。如今契丹兵已经撤了,姜留还是想试一试。找不到藏粮,她总觉得此行不够圆满。
江凌却不放心,“此处山高林密,不宜深入,找藏粮的事交给袁将军就好。”
虽说江凌从耶律葛鲁口中得知了藏粮就在边城西北的丘陵之中,但击退契丹军后,江凌命人翻遍了边城西北的丘陵,也没发现藏粮的下落。所以江凌推测或许付春朝只是用话诓骗耶律葛鲁。
见姜留还是有些犹豫,江凌便劝道,“现在肃州灾荒已解,找到余下的藏粮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的安危比藏粮重要得多。”
若是这么说,也对。
姜留小脸红扑扑,晕乎乎跟着哥哥返回城中。
他们走后约莫一个时辰,一个身穿破旧左衽短袍的高挑络腮胡男子挑着一担干柴从任家坟茔旁边经过,双眸盯着坟前的纸屑看了几眼,才垂下眸子,挑担缓缓走向城门。
此刻,姜留与江凌已回府中收拾好东西,启程返回永昌。回去的路上,一对未婚小夫妻共乘一车,说着闲话。
“永昌归了咱们,我在山丹办下的两处马场不能再留着了。我上个月已挑选了三十多匹好马送回康安马场,想留着还是想送人,都由你说了算。”
按朝廷规制,官员不得在所辖范围内从事商业活动。若只是一两家不起眼的小店倒也不会有人追究,但江凌身为永昌守将,要以身作则,当然不能再留着惹人眼红的两处马场。
姜留觉得万分心疼道,“那么多好马……”
江凌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转手卖了八万两银子。”
“这也不算多。”姜留追问道,“卖给谁了?”
“穆崇元。以后咱们康安再需要好马,直接找穆崇元低价买就好。”
哥,够狠。姜留暗挑大拇指,想到自己和江凌订亲那日,穆崇元拉着哥哥拼命灌酒的情景,又觉得八万两银子卖给他两处马场,实在是太便宜了。
江凌又道,“我把银两带回去,待万岁封父亲爵位赐宅弟后,咱们就在旁边置办一处宅院,你觉得如何?”
姜留小声问道,“哥,万岁一定会封爹爹么?”
江凌笑着递给她一块去了籽的甜瓜,“裘叔都被封忠义侯了,父亲这一趟来肃州,办成了其他人都无法办成的大事,为万岁除去了新头大患。万岁想必连父亲的封号都想好,就等着他回京了。”
姜留啃了一口瓜,“爹爹再被封赏,会不会太树大招风了?”
“自父亲主动请旨出京,就已经招了。不过你不必担心,父亲心里跟明镜一样,不会出事的。”江凌也啃了一口瓜,想着父亲回京那日,康安城必会轰动。
只可惜再宏大的场面,他也看不到了。
两人的马车出车边城后,挑柴的络腮胡男子才到了任府所在巷子,见到紧闭的府门,他恨得咬牙切齿。
一阵马蹄声传来,男子立刻低头,挑着担子继续往前走。
袁夏月到了任府门前,见大门紧闭着,遗憾道,“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走了。去问问他们什么时辰走的,咱们骑马没准还能追得上。”
还未走远的付春朝放缓脚步,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待敲开任府大门,得知姜留他们乘车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后。袁夏月拉住马缰绳,“还来得及,咱们去追!”
说罢,袁夏月和四个骑马的丫鬟拉缰绳,催马掉头。
这巷子虽然宽阔,但五匹马掉头转向,需要的地方更大。一个丫鬟没控制好马匹,马儿被柴火扎了屁股。受惊抬后腿就给了柴夫一蹄子,正踢中了他的胸口。
柴夫闷哼一声,担子掉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