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一想,这件事也很好理解。
爹爹虽是丧妻还有仨娃儿,但他是康安成最好看的男子,是新科进士二甲第一名,风头正盛。再加上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虽然只是六品,但却是手握实权的肥差,这些条件凑在一起,很难不令人心动。
十六岁的大郎哥虽青春年少,但他还在国子监读书,未来有很多可能但也有很多不确定性,所以与爹爹比起来,他的优势并不明显。
姜留看着爹爹奔着自己来了,便站起来迎了过去。姜二爷将小闺女拉到一边,非常认真地跟她讲道,“留儿,爹爹这里有件事要你去办。”
“爹爹尽管吩咐。”姜留也认真起来。
姜二爷低声道,“胡夫人和胡春桃可认得?”
“认得。”姜留点头。
“若她们向你问起为父与雅正夫人的关系,你要说得含糊一些,让她们误以为爹爹要娶她,可知道该怎么说?”
“知道。”姜留用力点了下小脑袋,又踮起小脚,凑到爹爹耳边问,“爹爹要娶夫人吗?”
“不娶。”姜二爷答得斩钉截铁。
果然如此,姜留小声道,“其实夫人很不错。”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才几岁,少管大人的事。”
不让我管大人的事,却让我去替你糊弄人。姜留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见哥哥来了,便快步跑了过去。姜凌把手里包着油纸的点心送给妹妹,“这是刚送过来的栗云糕,还热乎呢。”
“谢谢哥。”姜留接过来咬了一口,一脸陶醉。
看妹妹吃东西是件很享受的事,因为她吃什么都香香的,让人觉得很有食欲。姜凌看了一会儿,才道,“邵承允还记得么?”
姜留点头,“太记得了。”
“他也会跟着大姐回来,如果他要跟你或三姐一起玩,你们避着些。”姜凌叮嘱道。
“为什么?”
姜凌小声道,“他父亲有六个小妾,家里有一堆庶弟庶妹,乱得很。”
姜留点头,“他家一定很有钱。”
“他父亲是太康的富商,做船运和丝绸生意,所以邵承允手里有很多新鲜的小玩意儿。妹妹一定不会被他用稀罕玩意儿哄骗走的,对吧?”姜凌心里很担忧,但面上却装得对妹妹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姜留用力点头,“哥你放心,姐姐和五姐姐也不会被他哄骗的。”
兄妹俩正说着话,有丫鬟前来送信,“大姑娘和大姑爷回来了!”
姜凌立刻给妹妹擦去嘴边的糕点渣渣,拉着她向外走去。待他们赶到门口,正赶上梳了妇人髻的大姐被姐夫扶下车,两人虽没什么亲昵的动作,但姜留还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甜蜜。
“这大概就是新婚燕尔吧……”姜留感慨道。
站在她身边的姜慕燕身子一颤,问妹妹,“妹妹说什么?”
“新婚燕尔,姐姐……”
还不等姜留说完,姜慕燕便捂住了她的嘴,严肃道,“不可乱讲,这话说谁告诉你的?”
嗯?她胡说啥了?姜留很是不解。姜凌拉住妹妹的手,对姜慕燕道,“妹妹还小,你莫吓着她。你先跟着大姐他们进去,我跟妹妹讲。”
姜慕燕有任务在身,只得将妹妹交给姜凌,快步跟上了大姐姐和姐夫。
姜凌拉着妹妹慢慢落到人群后,径直把她带去了外院书房,命姜财和书秋在外边守好门户,才问道,“妹妹,‘新昏宴尔’这个词,是谁告诉你的?”
通过哥哥姐姐一系列的举动,姜留已经感觉到“新婚燕尔”在大周不是个好词儿,既然不是好词,那就得甩锅,姜留装得老老实实地道,“留儿前些日子去王家给大表姐送嫁,听房里的姐姐们说的。哥哥,这样说有什么不对么?”
不应该啊,后世都是这么说啊。
原来是在王家听来的,本以为有人要害妹妹的姜凌心稍稍放下,不过他对王家的厌恶又深了一层。见妹妹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姜凌便转身将《诗经》从书架上取下来,翻到《诗经·邶风·谷风》一页,指给妹妹看,“这不怪你,你还小,没读过这些。”
虽说来了三年,她也认得了不少字,但对于竖排、繁体、没有标点符号的晦涩诗经,姜留看见还是觉得脑袋疼,干脆直接问道,“哥,这篇是什么意思?”
姜凌给妹妹解释道,“是一被丈夫休弃的女子斥责丈夫无情,诉说自己的怨恨悲苦。你看这三句:‘宴尔新昏,如兄如弟。宴尔新昏,不我屑以。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是说休弃她的丈夫又娶了新妇,用着她的钱,过得逍遥快活,对她不屑一顾。”
……姜留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姜凌合上书问妹妹,“妹妹,大姐刚成婚,你能对她说新昏宴尔么?”
姜留用力摇头,当然不能。人家刚结婚,你就跟人家说,祝你被你老公休了,然后你老公再娶个老婆,花着你的嫁妆,过的逍遥快活……
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为啥这么个词,后世会变成形容新婚快乐的意思呢?姜留很是后怕,还好她没在给大姐姐和大表姐成亲时,把这词当祝福语送出去。
见到妹妹这么快就了解了其中的猫腻,姜凌感到很是欣慰,接着道,“王幽影成亲时有人祝她新昏宴尔,是盼着她被丈夫休弃,其用心尤为歹毒。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家那样,才会招来那样的亲朋。”
呃……姜留觉得自己被哥哥无意之间内涵了一把,偏还无法反驳。不行,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