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后边的事便会顺理成章。
姜慕燕开口驳回了外祖母让她为王幽影准备催生礼的要求,现在听外祖母问她王幽影与母亲孰轻孰重,她答得异常坚决,“母亲肚里的孩子,是燕儿嫡亲的弟妹。若母亲一举得男,弟弟便会成为燕儿和妹妹后半生的依仗。”
“咳……咳……”王老夫人咳了起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外孙女也姓姜,是姜枫的亲闺女。
外祖母的手缓缓松开时,姜慕燕心中一惊,双膝跪地将潮乎乎的小脸贴在她的手上,“燕儿不孝,外婆不要生气。万事没有您的身体重要,大伯和二舅的书稿已写好大半,最迟明年夏天就能刻印,到时王家就能扬眉吐气,表姐也能直起腰来做人,您安心养病,等开春就能好起来了。”
她为王家、为儿女们操劳大半生,最终却落得女儿早亡、长子发配、次子因婚事被株连,是她教子无方、无能。浑浊的泪滑出眼眶,王老夫人有气无力地道,“外婆撑不到那一天了……”
“您能!关太医说您是郁结于胸,只要您放宽心按时用药,很快会好的。”姜慕燕抽泣道,“若关太医不能治好您的病,我父亲会请澄空大师为您诊治,外婆您不会有事的……”
姜枫只不过嘴上说说罢了,他向来如此。若他真关心自己这个岳母,早该去请澄空了。王老夫人干瘪的嘴角微微扯动,“告诉你父亲,让他不必费心了。燕儿你……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咳,咳……”
姜慕燕连忙起身帮外祖母顺气,“外婆不用讲了,燕儿都明白。燕儿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澄空大师虽难请,但若外婆明年春天还不见起色,父亲一定会请他为您诊治的。”
药劲儿上来,王老夫人无力说下去,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
姜慕燕为外祖母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到外屋。不等王家姐妹说话,姜留便迎了上去,“姐姐,外祖母睡了?”
姜慕燕红着眼睛轻轻点头。
“外祖母已经歇下了,咱们回府吧。”姜留拉着姐姐就往外走,这地方多一刻她也不想待。
王幽菡优雅起身,上前一步拦在两人面前,温和道,“燕儿,我这边的几本书看完了,你跟我去取来,带回姜家。”
她这动作这语气,跟她娘孟氏一般无二。姜留眼也不抬地驳回,“我俩还有事,让你爹明日带到我家去。”
“我父亲是你舅父,留儿表妹怎能如此讲话……”王幽菡微微蹙起眉头,对姜留的不知礼数流露出无奈又痛心的模样。
姜留的桃花瞳此时尽是冰冷,“还想让你爹在我家跟我伯父一块做学问,你就把舌头捋直了再说一遍。”
刘婆子连忙上前劝和,“留儿姑娘……”
姜留转眸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本姑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姜留此时的气势,配上她一棍子扫倒一座房的恶名,吓得刘婆子一哆嗦,诺诺后退。姜留回眸,冷冷盯着王幽菡。
向来孤高自傲的王幽菡也被姜留震住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很好。”姜留拉着姐姐往外走,“等你爹回来告诉他,明日起,不准他再登我姜家的大门。”
“没有我爹,单凭你大伯能写出什么来?”王幽馨气呼呼道,王图南想让姐姐不要这么说,却不敢开口。王幽菡再想阻止妹妹已是迟了。
“我伯父凭的是真才实学,你爹这等落魄书生,康安一抓一大把。”姜留看也不看王幽馨,拉着姐姐走出王家。
上马车后,姜慕燕小声道,“真不要二舅来了?若是这样,外婆的病情加重的。”
她还有心思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死不了。姜留从车抽屉里掏出一个桔子,剥开掰下一瓣送入姐姐口中,劝道,“外婆不只有咱们这俩外孙女,她还有俩儿子、一帮孙子孙女,姐姐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她家姓姜不姓郭,养了孟回舟一只白眼狼后差点被咬死,难道还要不知悔改地再养王家一窝白眼狼不成?他爹娶了王氏女,顺手提携王问樵是没问题,但那也得王家识抬举。王家受姜家恩惠,却还在自己和姐姐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提携它干什么?给姜家当大爷吗?
姜慕燕嘴里酸,心里疼,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姐姐这样,可把姜留心疼坏了。她起来抱住姐姐,用小胖手轻轻拍着,“姐姐让爹爹帮外婆请御医、让二舅跟大伯一起做学问,是因为姐姐把他们当亲人。如果他们也拿姐姐当亲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拿自己当亲人了吗?姜慕燕抱紧妹妹伤心哭出了声,“王幽影烧了娘的嫁衣,大舅母还把娘亲的嫁妆放进王幽影的嫁妆里,这些外婆都知道,却还要我给王幽影置办催产礼……呜呜呜……”
“因为王幽影是外婆的亲孙女,在外婆眼里,亲孙子亲孙女比咱俩重要。”姜留示意赵奶娘把马车引到人少处停下,让姐姐哭个痛快。
不只如此,姜慕燕沙哑道,“外婆觉得,王幽影在张家站稳脚跟,就能反过来帮扶王家、帮扶在温肃的大舅一家。”
“大舅出事后,王幽影只回过一次王家,大舅一家出京时她连脸也没露,外婆病了这么久,她也没回王家探望过。反倒是哥哥的宅子建成,咱们没给张家送请柬,王幽影挺着大肚子也想来。”姐姐的帕子已经湿透了,姜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擦眼泪和鼻涕,如实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