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六郎小悦儿快满月时,鼻子头的黄疸消了,红肿的眼皮消了,稀疏的头发长起来,瘦瘦的小脸有肉了。每看一眼儿子,姜二爷的请客单就添上几个名字,苦逼的裘叔就要提笔写不知第多少封请帖。
姜家没被姜松抓壮丁的姜槐和孩子们的任务是发请帖。最远的一封请帖被送去衢州白晅手中,最高的一封请帖被姜三郎背上了藏云寺。
这日,姜留接了给生母和继母娘家的请帖,乘马车赶往升平坊和昌明坊。
王家老夫人听到外孙女来了,竟觉得胆颤心惊,她想问一句姜家有没有给立政坊燕来巷张家送请帖,开可话道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因为她怕问得多了惹姜留生气。
这小丫头一翻脸,真真是六亲不认,王老夫人对此感受十分深刻。她带着笑道,“留儿难得过来外婆这边,晌午留下来用饭吧?”
姜留摇头,“我还有请帖要送,就不打扰外婆歇息了。”
王老夫人也不敢问她还要去哪送请帖,便让人送她出了门。待送客的婆子回来跟她说姜留去了昌明坊时,王老夫人气得一声又一声地咳嗽,“不过是个继室罢了,竟敢让原配嫡女亲自去给她娘家送请帖,真是好大的脸面!姜枫有了嫡子,两个嫡女在他眼里就成了草!”
王老夫人这些话姜留可听不到,她乘车到了明昌坊,让芹青下车去送请帖后,她则去南市巡视胭脂铺。
一年之计在于春,去年转了上千两银子的姜留,今年还想赚更多钱。但爹爹不让她再多开铺子,她只得将现有的几家花想容、雪霞晚和药材铺做精做强。若是一切能照着她的计划发展,今年她肯定能赚到三千两银子。
姜留美滋滋巡视完第一家铺子走出来,却见孔能守在门外,冲她哈腰作揖。孔能胖硕的身躯真快赶上猪八戒了,与他坐牢时他爹为了救他,瘦成扁片的模样相比实在太过讽刺。姜留沉下脸,不想搭理他。
等候多时的孔能给姜留行礼,上前亲热地道,“六姑娘来南城看铺子?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吃杯茶歇歇脚再走吧?”
姜留直接摇头拒绝,“我还有事要办。”
孔能圆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六姑娘还去哪?这地界我熟,我送你引个路。”
姜留摇头,“我也熟。”
孔能见套近乎这条道行不通,立刻将笑脸换做哭脸,可怜巴巴道,“留儿啊,叔知道你心善,你帮帮叔吧,叔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我爹在南城大牢里关了快半年了,他老人家岁数大了,在被人这么折腾下去,命就要折腾没了。我爹若真出了事儿,这可让我咋有脸活下去啊……”
姜留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凡孔能瘦一点显出他的脖子,姜留也能信他一分。站在旁边的姜白见姑娘不想搭理孔能,便扬起胳膊喊道,“彭大人——”
彭大人?彭伏九?孔能吓得一哆嗦,回头瞧见一脸横肉的彭伏九跳下马,跨着腰刀向这边大步流星地走来。
见到彭伏九,孔能有多害怕?姜留眼见着他脸上的开始哆嗦了。姜留跨越千年两世为人,彭伏九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长得最凶悍的。但她不怕彭伏九,因为这厮是个妻管严,他如果敢凶自己,回去后他老婆肯定会让他跪一夜搓衣板。
彭伏九的妻子,是姜留爹爹身边的大丫鬟海棠。姜留觉得她实在爹爹身边待得久了,出现了审美疲劳,才会选择外表强悍的彭伏九。
彭伏九上前先跟姜留打了招呼,又十分凶悍地扫了一眼孔能,“你在这儿干什么?”
孔能怂成一团,陪着笑道,“九哥,小弟啥也没干,真的。”
没干啥?姜白脆生生道,“彭大人,方才孔大爷说他爹在南城大牢里,命快被折腾没了,让我家姑娘帮帮他。”
姜白的话音还没落,彭伏九的眼睛就瞪圆了,孔能的腿直哆嗦,“我胡说八道的,九哥千万别放在心上……”
彭伏九手握刀把,喝问孔能,“你在六姑娘面前话说八道,破坏我南城兵马司的名声?”
周围的百姓吓得后退三丈,孔能腿一软跪在地上,自己扇自己耳光,“九哥饶我这一回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彭伏九喝道,“瞎了眼的东西,这话你该跟谁讲?”
孔能立刻转身,跪在姜留面前磕头求饶,“请六姑娘饶命,请六姑娘饶命。”
为了配合彭伏九的气势,姜留绷紧小脸道,“念在你还有点孝心,且饶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六姑娘。”孔能磕了个头又转头看彭伏九。彭伏九拽出一半的腰刀猛地归鞘,喝道,“滚!”
“是!”
孔能以与他胖大的身躯不相符的速度爬起来,一溜烟就没了踪影。赶走了孔能,彭伏九转身低头,挂起他自认为十分和善地微笑跟姜留道,“孔能这种人就是吃软怕硬,六姑娘下次见了不必跟他客气。”
彭伏九一笑,刚冒头的百姓又缩了回去。姜留忽然生出一种长成彭伏九这样也挺好,不对,是有个像彭伏九这样的手下也挺好的感觉,道谢后问道,“海棠姐和成儿可还好?”
提到媳妇和儿子,彭伏九的嘴立刻咧开了,“好着呢。海棠正在家给孩子做新衣裳,过几日好去府上吃满月酒,我听说姑娘的六弟长得跟二爷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呃……这话是谁传的?
姜留笑着不知如何接话时,彭伏九又大声道,“姑娘别听孔能胡说,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