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六走后,冯娟立刻给姜留行礼致谢,“多谢姜姑娘出手相助,若是今日没有你,我们这铺子定是保不住了。”
“冯姐姐客气了。”姜留说着话就要站起来,赵奶娘和冯娟同时出手按住了她,“地上有碎瓷片,小心扎伤脚。”
冯娟立刻命丫鬟将地面打扫干净,重新上茶,招待姜留。
姜留笑道,“方才是我无礼,没吓着姐姐吧?”
“妹妹方才真是太霸气了!若我有你一半的气魄,赖六也不敢乱来。”赖六已经走了,姜留仍与她以姐妹相称,冯娟便也跟着该了称呼,“不对,便是我有妹妹的气魄,赖六也不怕会我。”
姜留能镇住赖六,靠得是她父亲爹的名号和她自己的威名。冯家已经失势,冯娟再有气魄,也镇不住赖六。
父亲去世、母亲卧病在床、哥哥出海生死未卜,十四岁的冯娟却能坦然自嘲,毫无愁苦哀怨之色,落魄官宦人家之女能做到这一步,已是相当不容易了。继冯子进之后,姜留对冯娟也开始刮目相看,便问道,“冯姐姐可知是谁指使赖六来找事的?”
冯娟回道,“我家虽说败了,但却没罪过什么大人物,赖三找上门来后我认真想过,倒想起一件事:我哥上祝家的大船之前,安德坊李家曾派人找到我哥,打算出一百两银子买下我哥在船上的位子,我哥没应。”
一百两?他们也真说得出口。祝家大船上一个货位,少说得值上千两银子。安德坊李家是开镖局的,怎会对出海有兴趣?姜留将疑惑压在心底,继续问道,“若真是李家,赖六回去传信后,他们买不买我爹的面子还真不好说,如果他们再来闹,姐姐打算怎么办?”
冯娟问道,“妹妹,若我请陆雪明出马,得用多少银子?”
这个姜留也不清楚,她转头看冯娟身后的老掌管。程效行礼回道,“这个官司,陆雪明许会收五百两上下。”
冯娟觉得还能接受,“这铺子怎么也值上千两,那我就跟他们打官司,用这家铺子拖着他们。输赢都没关系,只要能撑到我哥回来就好。”
这么做确实可行,姜留道,“康安是皇城,李家不敢到东城兵马司跟姐姐打官司,不过姐姐还是要小心提防他们的阴损手段。”
冯娟点头,鸦隐便走了进来,“姑娘,赖三来了。”
姜留吩咐道,“请他进来。”
赖三原是西市的地痞头子,姜二爷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后将他“招安”,封他做了西城巡街副使。脱离泥潭成了官身的赖三办差尽心尽力,姜二爷曾说过西市太平无乱事的功劳,三成得算在赖三身上。
除了西市,姜二爷还托赖三照看姜家、姜留和雅正在东、南二市的生意。只要有混混到这些店铺找事,不必姜二爷费心,赖三就会将事情办得明明白白的。
姜二爷出手大方,赖三办多大事,他就给赖三多少报酬。年过不惑的赖三靠着这份丰厚的报酬,过上了踏实又体面的日子。
姜留在东市跟赖六刚对上,立刻有探子给赖三送信,赖三便带着人赶了来。不过他还是迟了一步,姜留已经把赖六打发走了。
赖三进屋拱手问道,“六姑娘,可要赖某再去吓唬吓唬赖六?”
赖六和赖三并非兄弟,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乞儿,靠着在康安街头讨饭、偷抢吃食长大。能当上地痞头子称霸一市,靠得是做事做人够狠、够黑。打了几十年交道,两人对彼此极为熟悉,知道对方的软肋在哪里。
姜留将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道,“这次就这样,赖三叔日后也派人盯着这家成衣铺和冯家的香料铺子,若有人闹事,照规矩处理。”
赖三应下退出去后,还不待冯娟说感激的话,姜留便笑道,“等冯大哥回来后,姐姐记得帮我向他讨雇人照看铺子的工钱。”
“好,我一定记着!”冯娟面上带笑,眼里却带着泪花。
姜留走后,程效便道,“康安城百姓都知道姜二爷不会欺软怕硬,看着顺眼的还会出手相帮,却不知姜二爷家的姑娘如此仗义!姑娘,咱们真是遇着贵人了。”
肯雪中送炭的姜留当然是冯家的贵人。哥哥走之前叮嘱过她,若是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难事可以去找姜留帮忙,还是哥哥会看人。冯娟擦掉了眼泪道,“有姜家帮忙,李家应不会明目张胆地派人来捣乱,接下来还要辛苦您老照应店铺的生意了。”
傍晚散学归府的江凌听说了此事,分析道,“冯子进主动提出帮姜家带货,就是打着让咱们在他家有难时帮一把的主意。所以就算今日妹妹没遇到这档子事,冯家人早晚也会求到妹妹面前。”
姜留点头,“冯子进走之前应是做了安排,但他还是嫩了些,没想到会有人明抢他家的店铺。”
江凌翘起嘴角,论打理生意,十岁的妹妹确实比十八岁的冯子进更有资历,她有资格说冯子进“嫩”。
自己的妹妹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江凌有些手痒,很想掐一掐妹妹的小脸,捏一捏她的小手。
不过……
扫了一眼大开的房门和站在门外的赵奶娘、鸦隐,江凌握紧拳头,想揍人!他压下烦躁继续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姜,低声道,“假造冯子进卖铺子契书的人,应是笃定冯子进不会再回京了,哥你觉得,他们的信心是打哪来的?”
突然,一阵寒风钻进屋中,将盆中的燃尽的炭灰吹起,扑向妹妹,江凌立刻起身抬袖挡住炭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