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山时, 郑国强兴冲冲地跑去上元找老婆孩子。
他还给老婆女儿带了把晒好的红薯干,笑着催促道:“嗒嗒嘴吧,这个蛮甜的。房山的山芋真不错。”
陈凤霞拿了条蒸熟了又晒干的红薯条放进嘴里, 果然甜津津的。要她说,这个比糖果好吃。红薯干做零食, 总不至于吃了洼酸。
她咽下嘴里头的东西才问:“怎么了,这么高兴?”
郑明明抓着红薯干, 尝了一口, 十分满意,便转过头问母亲:“妈,我能拿点给月仙婶婶跟霄宇哥哥吗?”
今天她跟妈妈过来,月仙婶婶煮了芋头给她跟弟弟吃。霄宇哥哥也借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让她看。
陈凤霞点头, 同意了女儿的请求:“去吧。别让弟弟吵霄宇哥哥学习。”
郑明明咯咯笑出了声:“霄宇哥哥考完啦, 他在玩学习机呢。”
陈凤霞好笑, 什么学习机啊, 就是游戏机。上辈子她不懂,叫这名头唬的一愣一愣的,现在她还不知道吗。
不过人家孩子刚考完中考, 好好松快下也是应该的。
女儿带着儿子走了, 大人刚好说话。
郑国强嘿嘿笑,冲老婆挤眉弄眼:“你弟弟今天不太痛快哦。”
工地上做饭的新师傅是陈文斌老婆高桂芳家里头的一位远房堂哥。这人应该是有鼻炎, 说话瓮声瓮气,做事也是邋里邋遢。
也不知道高桂英怎么想的,居然找这么位主儿烧工地上的饭。
结果还没做两顿,吃饭的工人就掀桌子了。
吃的是什么鬼东西啊!一天到晚水煮大白菜空心菜茄子, 连个油花都没有, 菜到嘴里头都是苦的。这是闹饥荒, 要萝卜当饭吃了?
郑国强得意洋洋:“他哪里会买菜啊。三块钱一天的伙食他还当成自家吃饭买菜,能买到东西也就有鬼了。就说烧大白菜汤吧,菜场现成的大骨头他不晓得要了熬汤,这清汤寡水没点儿油花的白菜汤,要人怎么下饭?我安排的时候,我能保证每天都有肉丁,两天就能吃回鱼,油水绝对管够!”
陈凤霞没有听他继续炫耀下去,直截了当开问:“那文斌怎么讲啊?”
工人掀翻饭盆,影响之恶劣差不多就等同于罢工了。要是不处理好了的话,搞不好工地都要停工。
这工期都是掐着来的,少一天工就是往里头赔一天钱。
郑国强嘿嘿笑,语气压抑不住的骄傲:“能讲什么啊,文斌找我,想让我回去烧饭。”
“你答应了?”
“没有。”郑国强心道,要他去就去,陈文斌当他这个姐夫是什么啊。不过当着妻子的面,他还是把话说得蛮漂亮,“我这不是回来要给你商量下嘛。”
陈凤霞点点头:“那行,你不用去了。”
郑国强挑高了眉毛,奇怪道:“什么意思?”
要他说,工地上闹出这一场,对他来讲是瞌睡送枕头。毕竟家里头论起饭量,他一个人抵不上他们娘儿仨也差不多了。
如果他在工地烧饭的话,就能省下一半口粮,后面也不至于要继续掺山芋粉下面糊糊骗肚子饱。
现在妻子反对他回去烧饭做什么?难不成还担心她弟媳妇有意见,又影响她弟弟家的和睦?
她管的还真够多的!
陈凤霞一本正经:“你要在工地上做小工到什么时候?你有手艺,烧饭又不差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出来卖盒饭?”
郑国强一听“卖”字就吓了一跳。
他吃够了做生意赔本的苦头。大过年的被人堵在家里要债的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回。
他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决反对:“不行,卖盒饭哪有这么简单。卖不出去怎么办?不要本钱啊。到时候亏得哭都来不及。”
“你这人,怎么就不想挣钱笑呢?”陈凤霞翻白眼,“卖盒饭能有多少成本?几盆菜一桶饭而已,你在工地上烧了这么长时间的大锅饭,还怕做不好这个?
我弟弟跟我一个娘胎里头出来的,我还不了解他。嘴上讲的再好就两个字——自私。
小时候我外婆家的大舅爷给我们压岁钱,他男的拿一块,我女的只有三毛。我都省下钱给他买糖炒栗子,带他吃。
他好了,给过我一颗糖吗?
对我这个亲姐姐都这样,何况是你这个姐夫。
你跟着他干,人家以为我们家占多少便宜呢,其实他一分钱的工资都不会给你加的。”
上辈子,郑国强是差不多等女儿上高中的时候才找了个机会去厂里上班。一个月一千块的工资,总比在工地上蹉跎强。
但也就那样了,厂子效益不怎么样,多少年也不见他涨什么工资。唯一能赚的,大概就是四十多岁的人不用再到工地上风吹日晒雨淋。
这一回,陈凤霞想换条路,两口子试着做小生意。
其他东西他们也不会,郑国强做饭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可惜郑国强对于做买卖有心理阴影,仍然一个劲儿地摇头。
哪怕另外找份事也好,总之,他不想再拿本钱出来了。
陈凤霞好说歹说也讲不通,忍不住发火:“你够了吗?不做买卖,光靠打工,你一个人什么时候能把五层楼盖起来?咱们卖盒饭的话,起码我还能搭把手。你在工地上做小工,有出头的那天吗?”
包工头带着手下拖了沙子砖头过来,听说房主来了,正找人验货。看到两口子吵架,他笑着摸鼻子:“要不,我迟会儿再过来。”
陈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