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下旬,天气越发寒冷,就是扬州这样的江南之地,也总是整日北风呼啸,不时还有零星的雨雪降下,这让才刚从兵灾中有所复苏的府又重新变得有些沉寂。
或许在往年这样的日子里,大家还会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张罗吃穿用度,哪怕天公不作美,也能让府城和下面各县城都热热闹闹的。但今年却因为现实原因而不复旧观,毕竟现在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就算不错,除了那些富户大族,哪家还能拿出多余的钱来铺张浪费呢?
这样一来倒是让衙门稍微放松了些,在经历了之前的数月劳碌自救后,官吏人等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歇上一歇,不用再为城中治安花费太多心思。
而作为知府的李凌,这回也总算不必再忙,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来陪伴家人,不用每日夜里回后衙后,便看到月儿那张嘟起嘴来的小脸了。可怜的小丫头自来到扬州后都没好好四处游览过呢,自己哥哥又没空作陪,她只能待在后院,看书写文,外加发呆。
好在最近却不同了,因为李凌已经可以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出来——这不光是因为他在到任后几月内把亟待解决的相关之事都给办成了,就连漕帮都为他们找到了全新出路,更在于如今的府衙总算是把诸多空缺都给填补上了。
因为之前经历兵灾之故,城中官吏多有损伤,李凌到任时能用之人堪称捉襟见肘。但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努力,不但解决了全府的民生问题,也让李凌在临时的府衙吏员中发掘了不少可用之材,毕竟这天下间有的是人才,只看愿不愿用。
再加上巡抚大人的鼎力支持,随着一切重上正轨后,这批暂代官职的官吏们也就纷纷转正,像楚濂,便被提拔成了仅次于知府的同知,其他人也是一样,甚至有不少数月前还只是寻常布衣呢,现在却已身着绿袍,成为府衙中掌握一定实权的官员了。
这些人对李凌自然是感恩戴德,一切以他马首是瞻,只要一个命令传达下去,他们便会尽自己所能地把差事办好,都不用李知府再费什么心思。正因为有他们的竭力协助,李凌便只需要把住大政方向便可,再不必如以往般事必躬亲,自然就轻松了许多。
虽说因为天气缘故,最近依旧无法带了月儿她们到处游逛,但总算是可以更多地陪在她们身边,让小丫头不至于再有抱怨。而剩下的一些空闲时间,李凌都能拿来写写小说了,人有时就是这么的奇怪,在习惯了劳累后,反而不能让自己无所事事地空闲下来了。
至于真正的大事,也就是可能会在明年开年就会提出的重编民册一事,李凌不是没想过早作打算,奈何无论是陆谢这样的大豪族还是寻常富商士绅都很是抵触,便使此事无法顺利进行,只能缓上一缓,等过完年,得了巡抚衙门的令箭后,再用官府威严来强行破局了。
……
腊月二十四,过了明日,衙门都要关上半来月了,自然更为清闲。
李凌索性就没去前衙,只穿了一身裘衣,和月儿在后衙的书房里各捧了一本书看着。正怡然自得间,一名仆役匆匆来报:“大人,有长兴侯府的人送来请柬,请您于今日过府一叙。”
“嗯?”李凌稍稍愣了下,因为重编民册一事,他和陆谢两家还是有了些隔阂,最近倒是少了走动。不过该办的书局事宜却在继续,开年后便能开张了,这时他们突然请自己前往,却是为的什么?
虽然心下疑惑,李凌还是决定赴约,当下点头,看了看请柬上的约请时间,正在今日傍晚,显然是有一场晚宴了。
安抚了几句月儿,又确认衙门里没什么事情后,到了申牌时分,李凌便坐车出发,直奔谢家堡,到达时,天已擦黑,那边早有人守候在外,一见车来,便把李凌给引进门去。
果然就如李凌所想,谢家早备下了酒宴,才寒暄两句,便请他们移步一旁的暖厅吃酒。而有些出乎李凌意料的,是这次应约而来的不光他一人,还有陆家的陆绪和陆行渊二人,这就让今日的宴会规格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不过一开始,三方谁也没提什么正事,只是说着笑话,拉近着各自关系,最多也就谈谈即将开门营业的纵横书局。对此,李凌自然也有的是耐心,就这么与他们说笑着,把自己对于书局的一些构想也做了进一步的解释。
直到酒至半酣,谢文若才在一个眼神下,屏退了左右人等,厅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五人。李凌这才神色一正,知道真正的正戏上演了。
“李大人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你与我们提到的关于朝廷将要在江南推行重编民册之事吗?”谢文若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李凌略皱了下眉头,当即点头:“当然,这是巡抚大人和朝廷的意思,我身为扬州知府,自当尽我所能,将此差事办妥。怎么,二位这是想通了,还是找到了什么借口再想阻止于我啊?”果然他们是冲着此事而来。
谢文若并没有因为李凌的语气而现不快,反而微笑道:“李大人多虑了,倘若真是朝廷之意,我谢家既为朝廷钦封的长兴侯,哪怕再不情愿,也得尽我族所能协助府衙把事情办妥啊。”
“我陆家也是一样。”陆绪也跟着笑道,“不过陛下圣明,还有朝中诸公尽心辅佐,自然是不会让此错误之举真个落实的。”
“嗯?二位此话何意?”李凌只觉心里咯噔一下,显然之前看着势在必行的政策要起变化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