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偷偷和薛元青对视一眼,发现薛元青微微摇头,王朝阳心领神会,站起身来主动给孔局长再次添满了酒,笑着说道:“孔局长,我年纪轻,说话没有分寸,要是有说话不当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孔局长的脸色已经微微见红,大手一挥说道:“没关系,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王朝阳端着酒杯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表达一下对孔局长的敬意。我也是做技术的,所以深知这条路不好走。咱们国家的技术底子薄弱,产品缺口又很大,若是引进国外技术吧,又担心本地企业被压死,说起来也就是一个技工贸和贸工技的问题。我觉得孔局长能在这种艰难的时刻,给我们普通企业掌好舵,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啊!”
这番话说得很是受用,孔局长听得笑眼弯弯的,爽快地又干掉了一杯。
“你对技工贸和贸工技的话题也有研究?这可是世纪难题呀,说来听听吧!”孔局长打了一个酒嗝,满含欣赏地看着王朝阳说道。
王朝阳笑了笑,便说出了他的观点。
其实华夏境内关于技工贸和贸工技的讨论,贯穿了几乎整个八九十年代。
这似乎是在这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对外政策以及强大的外部竞争环境下才出现的一个讨论题。
一个观点认为,国内企业应该大力发展技术,哪怕国内市场的一些刚需暂时无法满足,也要勒紧裤腰带坚持住,绝对不能让国外的技术和资本涌进来。
而另一个观点则是认为,要最大程度地打开国门,把国外的技术引入市场。国内虽然没有技术基础,但是有市场啊。
用市场换技术,成为了许多人的观点。
而对于王朝阳来说,他是毫无疑问支持前者的。
技术这条路从来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能点点滴滴从无到有地去积累去探索,去一次又一次地走弯路犯错误,然后才能掌握属于自己的技术。
秉持着贸工技观点的人,王朝阳只能说他们的想法太天真了。
你想着靠市场换技术,但是西方世界的资本家可没有一个是做慈善的,他们又岂会让你轻而易举地学到他们的技术?
短时间内确实能掌握一些技术,但那百分之百都是人家已经淘汰了的。靠市场换来技术,当真正换到技术的时候,人家的技术已经升级了好几代,到头来你要永远处于落后的位置。
落后就要被挨打,落后就要被割韭菜呀。
割韭菜的技巧,西方的资本家们玩儿得贼溜。
在听完王朝阳的一番论述,孔局长主动一扬脖,喝掉了酒,然后两只手啪啪地鼓起巴掌来。
旁听的薛元青也是忍不住眉毛一挑。他前面只是暗示王朝阳说一些孔局长喜欢听的话,却没想到王朝阳把问题看得如此透彻,这一番剖析可以说是说出了问题的本质。
本来只是一顿简单的饭,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华夏当代的工业发展以及技术路线上来了。
这类话题可是孔局长的主场,再加上王朝阳有着超越这代人的独到见解,两人越聊气氛越h,一瓶茅台没什么感觉就见了底,薛元青当机立断又要了两瓶。
刘倩文自始至终那一杯酒都没有喝掉,相当于王朝阳三个人干掉三瓶酒。
孔局长早就到量了,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王朝阳的酒量虽然不浅,但也好久没像今天这么喝了。
喝到最后,孔局长单手搂着王朝阳的脖子,结结巴巴地吐了一番心里话,都是一些他这个技术监督局的局长如何不受待见,如何如何没有地位之类。说起来是个局级干部,但有些时候,就是市政班子里面打下手的!
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这孔局长的城府并不深,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酒确实到位了。
王朝阳的脑子也是迷迷糊糊的,好言劝了他一番劝,到最后竟然发现孔局长竟然哭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薛元青立刻上前拉住两个人,说道:“今天的酒喝得很开心,不过看时间不早了,不能打扰孔局的休息,所以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头先安排车把孔局送回去。”
一行人先送走了孔局长,又叫来车把薛元青拉走,最后只剩下了王朝阳和刘倩文。
刘倩文虽然一杯酒都没喝掉,但这么长的饭局,半杯酒还是有的,如今也有些微醺,但比起摇摇晃晃的王朝阳状态好多了。
总算找到了一辆出租车,王朝阳刚坐进去腰板就挺直了,眼中一片清明,全然没有醉酒的意思。
刘倩文揉着脑袋看他一眼,诧异地问道:“你没有喝醉啊?”
“该醉的时候醉,该清醒的时候清醒,这才是喝酒的最高境界!”王朝阳笑了笑问道,“你没关系吧?看你也没少喝。”
“以后再也不喝白酒了,呛得我现在嗓子还难受呢!”刘倩文忍不住抱怨道。
“多少还是要喝一些的,要不然是没有前途的。”王朝阳笑道。
“我学的是技术,以后工作也是技术方面的,和喝酒有什么关系?”刘倩文不解。
“小打小闹的自然没关系,但等你到了一定境界就会知道,有些酒不得不喝。”王朝阳轻叹了一口气。
酒这种东西谁也不想多喝,谁喝多了谁难受。不过酒的最大作用就是制造气氛,有些事情不在特定的气氛中是谈不成的。
刘倩文显然不知道王朝阳的心思,双手揉着太阳穴,不说话了。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进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