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已经持续六个小时,雨势一直不减。
篝火只剩下零星的火苗,本以为庙宇里面木柴足够,但持续五六个小时的篝火已经把所有能烧的东西烧光。众人依然围坐在火堆旁,微弱的热量已经不足以帮他们驱走寒冷,但比起寒冷,更为严重的是心中的恐惧。
长时间的等待,人们从慌张到放松,又从放松到担忧,如今已经演变成恐惧。
夹杂着雨水的山风从大门和墙缝中灌入,令众人有种深处冰窖中的感觉。距离上一次吃东西已经过去六个小时,饥饿感和寒冷如同一对商量好的强盗,掠夺着人们仅剩不多的信心和耐心。
然而,吃的东西所剩无几。
最严重的考验已经开始。接下来众人将要面对的,是在饥寒交迫的状态下,在山上度过一宿。天已经黑了下去,夜间走山路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所以即便雨停,也没法下山。
王宗元当众讲了一番话,目的是鼓舞士气,虽然又冷又饿,但信心不能丢。一个晚上很快过去,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可以下山!
从鼓舞士气角度将,这番话的作用不大。不过人们只能这样去想,虽然饥寒交迫,但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达不到绝望的地步。
张苗苗把备用的衣服交给唐安娜。唐安娜那件炫酷的黑色皮夹克一直没有干透,保暖效果也不好。唐安娜本想拒绝,但张苗苗态度坚决,由不得她拒绝。
王朝阳组织所有人把剩下的食物拿出来,优先分给女生吃,至于男生,有多余的就吃一口,没有就饿着。这个意见得到所有人的同意,毕竟这个时代大男子主义还是很强的。
王宗元不放心庙宇的后墙,和王朝阳又去确认一遍,从墙根的浸水和墙体的裂缝来看,情况并不乐观,但也无法判断会不会塌。
当火堆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庙宇中陷入彻底的黑暗,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人们安静起来,依然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彼此靠的更近一些。
王朝阳的胳膊被张苗苗紧紧抱住,而女孩的头也用力靠在他的肩膀上。唐安娜依偎在张苗苗的另一侧。
其他人也都暂时放弃了男女之别,互相紧紧依偎着。
火堆熄灭了,人体的温度还在。
然后便是与时间为敌。
时间如同一位剑道高手,抓住人们的短板,捏着“拖”字诀,一招一式都放得很慢。寒冷、饥饿、依偎、心跳、呼吸,以及外面的暴雨声,这些交织在一起,在放慢的时间轴上,考验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后墙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然后听到山洪奔涌而下的声音,以及同时传过来的还有刺骨的寒风。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黑暗中,众人惊慌失措。
“后墙塌了,山洪进来了,快向两旁靠!找墙根躲!”
王宗元大喊一声,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向两侧退闪。但山洪的速度太快,众人刚刚起身,那夹杂着山石的泥浆已经奔涌而至,巨大的冲击力令众人无法站稳,但好在他们互相拉着手,才不至于有掉队的。最后跌跌撞撞,总算移动到侧面墙壁旁。
侧面墙壁状态好,可以作为危险发生后的掩体,这是王宗元和王朝阳事先找好的。
“都没事吧?我点名,听到的答应一声!”王宗元扯着嗓子,一个接一个地喊名字,被点名的人用最大的力气回答。似乎,在突如其来的恐惧笼罩之下,这样一问一答能够缓解紧张的神经。
得到所有人的答复,王宗元大声道:“很好,所有人都在,这就很好!”
一个都不少,这是万幸!
说完,这位街道主任突然哽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随后能听到他的哭声。他极力忍耐,但还是发出了声音。
人的心里承受能力都是有上限的。
从最初组织活动的费心费力,到突发暴雨的担惊受怕,又到发现后墙隐患却选择一个人祈祷,最后到现在,祈祷没有改变后墙被山洪击垮的现实,所有人被冲散得七零八落,这位年迈的街道主任已经达到极限。
“孩子们,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应该带你们来山上玩,都是我的错……”王宗元哭道。
其他人也哭起来。
负面情绪一旦发泄起来,如决堤之流,很难控制。情绪在整间庙宇中蔓延,除了滚滚流淌的山洪和鱼贯而入的山风,还有众人的低声哭泣声。
这就是自然的力量!人们的信心在其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方才后墙倒塌那一瞬间,众人各自寻找掩体,王宗元和街道的几个年轻干事退到一处,王朝阳张苗苗和唐安娜因为离得近,一起退到西面墙下,红星厂其他的几个年轻人也退到西面墙下,但跟王朝阳三人有一定距离。
此刻依然目不视物,脚下洪流滚滚,没人敢随便移动。
由于贴得很近,王朝阳感觉到张苗苗的身体在颤抖,而唐安娜的呼吸也非常沉重。
“你们没事吧?”王朝阳问。
“我没事。”张苗苗回答,嗓音是颤的。
“我也没事。”唐安娜道,“就是有点害怕。”
“别怕,站在我后面,就算被水冲走,我也是第一个。”王朝阳开了一个玩笑,两个女孩儿并没有笑。
“这该死的雨,还要下多久啊?”唐安娜问道。
“总会停的。”王朝阳道。
“我相信,总会停的。”张苗苗道。
张苗苗并没有一直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