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你怎么这个点儿才回来!”王嵩立刻问道。
“让我先喝口水!”王朝阳气喘吁吁道。
进屋,喝下一大茶缸水,王朝阳才说出这一天的经历。
今天一大早他开车赶得到长海农机,商量下季度订单的事情,在马三元的帮忙下,总算见到了厂长。
然而即便见到胡庆斌,订单函的事情仍然没有进展。根据胡庆斌透露,上次去省里总厂开会,长海农机的管理流程调整,规定大宗订单函要经过书记签字才生效。
也就是说,需要董玉明也签字。
现在给红星的订单函就压在董玉明的办公桌上。
王朝阳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董玉明是长海农机的书记,接触过几次,很官腔,王朝阳很不喜欢这个人。
不过为了拿到订单函,王朝阳请马三元和胡庆斌帮忙,想亲自跟董玉明谈谈。这关系到红星厂的未来,所以王朝阳的态度很强烈。最后胡庆斌亲自出马,总算约到董玉明。
进入董玉明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进屋之后王朝阳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因为除了董玉明外,还有三个人,自称来自行政部门,其中之一是行政主任。
“老胡啊,你也是长海农机的老同志了,做事就不知道检点些呢!”董玉明看都不看王朝阳,而是直接对胡庆斌道。
“你什么意思?”胡庆斌也是一愣。
“需要把我话挑明吗?文件都在这里,自己看看吧!”董玉明扔过一沓文件。
胡庆斌看过之后,顿时暴跳如雷。
那是一份纪律调查报告,上面说胡庆斌以长海农机厂长的身份,跟下游供应商存在不正当关系,有利益往来,有证据说明他吃巨额回扣。还说王朝阳的技术顾问职务,是权钱交易的结果,更是把送给王朝阳那辆桑塔纳说成是胡庆斌的重点违纪行为之一。
调查报告中,马三元也被盖上了以权谋私的帽子。
“胡庆斌,马三元,我本来没想这么快宣布结果,但既然你们找上门来,那我就宣布吧,你们已经被停职!具体的处理办法我会再写一份报告给省里,到时候再看。”董玉明最后道。
厂长和总工程师同时被停职,这堪称是长海农机内部的地震。
胡庆斌和马三元当然不服气,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地步,已经超出他们的控制范围。他们只能等着,等待所谓的“处置结果”
而红星厂,无疑是这次地震的最大附属受害者。
订单函的事情已经彻底没有希望,甚至王朝阳的人身自由都受到威胁。按照董玉明的意识,是立刻把王朝阳扣下,一并等待处置结果。若不是胡庆斌和马三元的余威尚在,王朝阳根本走不出长海农机的大门。
经过一番周折,王朝阳总算得以离开长海农机,但那辆作为“赃物”的桑塔纳却被扣下。这样一来,王朝阳想回红星厂只能另找办法。
王朝阳知道情况紧急,小跑着赶往汽车站,但还是错过了最后一班车。无奈之下,他只能在路边拦车,只要是顺路的车他就上,给车主些钱呗。
费尽周折,王朝阳总算回到家里。
而听完王朝阳的这番话,王嵩彻底沉默下去,掏出旱烟袋慢慢吞吞地卷一根烟,划火柴时手在颤抖。
“爹,你怎么了?”王朝阳问道。
“糟了,糟了……咳咳……咳咳……”王嵩摇了摇头,抽了一口烟,因为用力过猛而咳嗽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朝阳再问。
“下季度的棒料,我已经买了!”王嵩道。
红星厂,遇到了建厂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下个季度的订单没有希望,至少现在看没有希望,而厂子里的钱全被压在了原材料上,这让红星厂彻底没了周转资金。
这是一个致命问题!
“爹,厂子里还有多少钱?”王朝阳问道。
“最多一个月……”王嵩道。
“也就是能撑到年底呗!”王朝阳道。
“是啊,还能撑到年底……也不知道年底之前能不能有缓?”王嵩道。
这个问题王朝阳没法回答,长海农机那边的情况谁也说不好,而且就算有转机,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但红星厂却不见得能撑到那个时候。
父子二人结束谈话,但当天晚上却都没睡着。第二天来到厂子,王嵩把龚会计也叫到办公室。
龚德宏见到王朝阳,立即就要问订单函的事情,但王嵩却示意先不要多说,把办公室的门关死后才说:“朝阳,把情况告诉龚老九吧!”
王朝阳把长海农机的情况说完,龚会计脸色煞白。
“都怪我,都怪我的急脾气,我要是能沉住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狠狠抽自己嘴巴。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我把你和朝阳叫来,有其他事情商量!”王嵩的表情显得非常凝重,语气也极为沉稳。
“什么事?”龚德宏问道。
“这个年该怎么过?”
王嵩问完这个问题,办公室里安静下去。现在已经进入腊月,再有半个多月就是年,突然遇到这种情况,这个年该怎么过呢?
“能紧就紧一紧吧,年终奖的事情取消,年货也退回去……账上的钱还没光,把这个年撑过去,没准明年能有转机呢?”龚德宏道。
王朝阳看着王嵩:“爹你是什么意思?”
王嵩拧着眉头,沉默片刻后道:“但年终奖和年货的事情,厂子里老少爷们已经知道,现在取消,他们肯定得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