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曼声情并茂,略带夸张的讲述中,大致明白,关老爷是因帐目不清、偷税漏税而被羁押,来人查抄了院里所有的财物,包括关老爷最心爱的那乘牛车。
耗尽心力攒下来的家资一日之间被掏空,夫人深受打击,当场解散院里一众奴仆,只留些个看门的、跑腿的粗使下人。
讲完那些令人惶恐的场面,清曼神情萎顿下来,一副十分忧愁的模样,“三姐,你说,父亲会不会有事?”
“依本朝律法,偷税数目不大者,受杖刑,家产没收并发配边疆;偷税数目大者,被砍头示众。眼下,父亲尚处被审查阶段,结果会怎样,难讲。”
“这么说,这所宅院终也是保不住么?”
“今日未将宅院收走,未将咱们一并带走,说明目前发现的问题不大,可若后面查出大问题,别说宅院,这宅院里的所有人皆不得安生,或为官奴,或一并被砍头示众。”
清曼脸色煞白,“这,这可怎么办?”
门板突然被撞开,关新妍与清曼转头望去,见章越冷着脸入进来。
“你甭吓唬她,就咱们家这点买卖能偷多少税,哪里犯得上极刑。”章越对着关新妍厉声言语言,“三姐是不是不盼家里好,一会儿胡言诅咒,一会儿危言耸听,自己颠三倒四也就罢了,还要拉别人与你一起癫狂,你到底居心何在?”
“章越妹妹是否对我有成见?为何对我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关新妍对着章越平静声言。
“成见没有,意见有一些,自你来后,这个家就没一天安宁,你声名不好,使命作践自己便罢,却还要带坏清曼,你想让她和你一样不招人待见吗?”
关新妍面沉如水,缓声道:“不知我哪里招惹了你,让你对我如此不友善,倘若我曾经有不小心冒犯或是伤害到你的地方,我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你如此看顾清曼我很高兴,不过,清曼已不是小孩,有自己的是非观念,多接触不同人不同事对她有好处,至少知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道理,不至在孤拧的路上越走越远。”
章越脸色一变。
“还有,”关新妍接着说:“我先前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章越妹妹觉着咱家买卖小吗?你是小瞧了父亲的技艺,还是小瞧了宫里头贵人们的消费力?
外边的那些帐不明白也就算了,你是否有算过家宅院落里的出入帐?院里每日所用药膳、食材、日常用品,七七八八加起来,日均耗费是三十两银子,普通人家日均不过一两银子,这样的消费水准,你还觉得普通吗?还会觉得父亲做得只是零散小买卖吗?
与宫里人打交道,中间暗渠多,帐目自然是不清白的。这里边问题多多,可以从中做大文章,也可以睁一只闭一只权当看不见,判案时罪轻罪重全凭判官意向。
父亲的案子究竟会如何判处,尚不得而知,但我们多想一层应该没坏处,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吗?”
章越听完关新妍言语拧紧眉头凝思半晌,忽转身离去。
清曼看着章越离去的背影纳纳道:“行事好没道理,来的时候不请自来,走的时候也不打声招。
“此刻,她有比吵架拌嘴更有意思的事情去做。”关新妍轻声道。
“她去哪,去做什么?”清曼好奇声问。
“大概是去找夫人献策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
关新妍目光投在清曼脸上,“你的问题还真多。”
清曼无奈地嘟起嘴,一双渴求答案的眼睛依旧紧紧锁住关新妍的眼睛。
“其实,”关新妍淡然启口,“撞门进入屋子之前,章越心里很苦恼,家里出这么大事,她有不安有彷徨,很想找人倾诉与人商讨,但她自视甚高,拉不下脸来找你我商谈,是以在听到你我对话之后故意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冲进来,故意挑衅,实则是想讨几句兜底话。”
而自已也顺势将想要对夫人说的话说给她听,让她转达到夫人耳朵里,关新妍低下头,暗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布署。
“原来是这样啊,”清曼玩味思索,过了些时,幽然道:“虽然我与六姐在一起的时日很长,还常与六姐争执,但要论谁最真正了解六姐,还属三姐你呢。”
未听闻回应,清曼用胳膊撞了关新妍一下,“想什么呢?”
“呃,”关新妍回神,“时候不早了,还没传膳呢,今晚是不是要饿肚子呀?”
“没这么惨吧,鼂上的婆子走了,好歹还有些米面呀,向妈妈会烧火做饭的呀。”忽地一愣,“啊呀,不好,下午见婆子们走的时候夹胳膊钳腿的,该不会是……”
清曼的后知后觉被应验了,鼂上果然颗粒无存。
关家从富足的生活水准一下跌到了贫农地步。关家主子们再不复从前养尊处优,洗衣服、打扫之类的事都得亲力亲为,这还不算什么,两日后,向妈妈抱来一堆脏污破衣烂衫让三位小姐们缝补浆洗。
章越当即铁青着脸走开了,向妈妈在其身后大声说:“这还是千央万求才求来的呢,许多人都抢着这份活呢。
今非昔比了,不再是小姐身份了,要尊严先得活命,要活命,先得学会为五斗米折腰。”
章越充耳不闻。
清曼愣愣地站着,皱眉掩鼻瞧着那一堆脏破衣裳。
相比章越和清曼的表现,关新妍自然平和得多,她蹲下身来分门别类整理这些衣裳,还饶有兴致地对向妈妈说:
“我猜,这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