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战术、具远见灼识的彼时之靖王,向皇上上了一份奏疏,奏疏上详细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强劣态势,又举荐了一批有勇有谋的年轻将领。
此奏疏被有心人大作文章,他们找出靖王与西蜀叛党王昌龄将军有旧的证据,攻诘靖王私下结交武将是要与叛党里应外合行谋反之举。
诬陷靖王的人里头,有吴太师,有北昌候等。
彼时吴太师还不是太师,其就事于枢密院北面房,正野心蓬勃想要扩大自己影响力,靖王奏疏上的谋略与其意见相左,靖王所荐举之人正是其要打压之人。于是,靖王便成了太师的眼中钉。
而北昌候之所以针对靖王,是因为,北昌候与靖王夫人原是青梅竹马,且是表兄妹。早年间,靖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拆散了靖王夫人与北昌候这对有情人。北昌候对靖王夫人从未忘情。
在太师与北昌候等人的努力下,靖王被皇上派去御敌,远赴北境,披锐上阵。
彼时靖王世子只有十二岁,京城谣言四起,说世子不是靖王之子,而是北昌候的私生子。世子被世人讥讽嘲笑,甚至谩骂欺辱。
世子原本对靖王夫人十分敬爱,不愿相信靖王夫人与北昌候有旧,直至找到靖王夫人与北昌候旧年书信,受不了重重打击,世子歇斯底里在靖王夫人面前发作一通后离开了靖王府,独自去北境寻找靖王。
不料,世子刚到北境,遭狼群袭击,被女真一猎户救下,待养好了伤,找到靖王之时,靖王已然血洒疆场,捐躯报国。
靖王夫人听闻靖王死讯,万念俱灰,苦等不到世子回府,给世子留下一封书信之后自缢。
而朝廷中,仍不断有人对靖王落井下石,有人请旨惩办靖王纸上谈兵、杀敌不力、消减士气,还有人污蔑靖王故意输阵是为叛军。太师曾上奏请旨诛灭靖王一家,并处处设陷意欲斩除世子。
宠罩在靖王府上空的阴云终因太上皇出首挡护而散去,之后查出,靖王之所以战败,并非是战术原因,而是与地方贪饷、后勤不力密切相关,与北昌候大有干系。
提供证据的却是已然逝去的靖王夫人。靖王夫人留给世子的书信中坦言与北昌候从未有逾矩之失,揭露了北昌候陷害靖王的事实证据,还揭露了北昌候身有隐疾不能繁衍子嗣之事。
此事曾在京城轰动一时,最终,靖王恢复了清誉,以英烈入葬。”
萧让稍顿,呷口水。
关新妍低头萦思,想当年的世子十二岁的年纪便经历官场争权夺利的腐恶,见识世情最丑恶污秽的一面,发现最可信任和仰赖的双亲不是那么强大和完美。颠覆了认知,信念崩塌,失去所有,还遭受四面八方的恶意中伤,甚至迫害,真不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片刻后,萧让继续讲述:“世子经历这场变故,大病一场,在榻上休养了一个月。之后,变得异常老成,他接管下府里所有事务,将府务处置得井井有条,在外边广泛交友,三教九流皆不拒。
所有人只看到他日益强大,看不到他背后付出的数十倍于常人的辛劳。
倘若没有坚不可催的意志、没有铁石一般的冷硬心肠、没有酷厉的手段、没有些奇门异技,一名稚子如何撑起靖王府的门面,如何护住族里上百口性命,如何抵挡得住来自朝堂的明枪暗箭。
大概是从那时起,世子极力摒除自己天性中软弱的一面,磨砺自己的身心,将自己炼就得百折不催。
八年后,已承袭了靖王爵位的他,自请赴北境,将当年打败老靖王的女真将领击败,摧毁女真主力,收复被女真夺去的十余座城池。携军功回京受封受赏。
之后的事,关小姐大概知晓。”
从回忆缓缓步入现实,萧让幽沉的目光落在关新妍脸上,沉静道:
“之所以说这些,是想让关小姐明白这个爱重你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那些陈年旧事,是靖王埋在心底的疤,由我说出来比他亲口对你诉说该是轻松一些。”
“靖王未必想让我知道这些事!”关新妍启口道,“而今,我知道这些,除了震撼,除了掬一把同情泪,又能怎样。对靖王来说,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刻已然过去,从前,最落魄的时候没人能将他怎样,如今,更是没人能将他怎样。”
听完关新妍的话,萧让哀声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
感受到萧让的失望之绪,关新妍奇声道:“我说的不对吗?”
萧让抬眼直视关新妍,沉然道:“看来,你对靖王的用心不足靖王对你的十分之一。”
“……”
“你大概从来没有或者说从来未想走进靖王的心里去。靖王看起来无所不能、无比强悍,实际上,这正是脆弱的表现,只有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在自己的壁垒外一层一层加固。
靖王母亲之事对靖王影响十分重大,在男女感情上,靖王封闭绝尘,不信任任何人,却无可避免地对你动了情。
你可能无法想像得到,靖王卸除重重戒备和防护,对你付出真心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当然,你也无法想像,倘若你辜负了他,对他的伤害将会有多大。”
“我倒是挺好奇,萧公子经历了多少感情、多少事,似乎历经不少沧桑世事,已深深琢磨透了红尘中的孽海情天。”关新妍淡声道。倘若是现时代的女子,听闻萧公子这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生动叙述,早已感动得稀里哗啦,誓死舍命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