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的见晴雯虽然攀上贾母,又得贾母的心,却还不忘旧,便真的应了她所求,将表兄买了进来,还把家里一个女孩子配给了他。
成亲后,表兄也不知是不是一朝身享安泰,就忘却当年流落之苦,竟然不好好过日子,天天喝的烂醉如泥。
偏又娶了个多情貌美的妻子,嫌弃他不解风情,红杏出墙。
这人也怪,被戴了绿帽竟然毫不嫉妒,仿佛一无所知。
几人来到晴雯家中,表兄,外号多浑虫的,去了外头,也不知又去哪里吃酒。至于表嫂,叫灯姑娘的,也吃了饭去串门子去了,只剩一个晴雯在外间炕上趴着。
夏萤掀开门上的草帘子,率先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晴雯睡在芦席土炕上,被褥半新不旧,应是府上带出来的。
惜春几人随后跟了进去。
夏萤快步走到炕前,含泪伸手拉晴雯,轻唤道:“晴雯,晴雯,我是夏萤,来看你了。”
晴雯自从出了府,病上加病,又因没有银子给表哥表嫂,天天被埋怨,身体不好,心情更不好,早存了求死之心。
没想到朦胧间,听到有人唤她,挣扎着张开眼,见是夏萤,又是惊喜又是失望。
惊喜,是因有人还念着自己,死前还能见见旧人。
失望,是来人不是心心念念的宝玉,也不是宝玉院里的袭人碧痕她们。
一把死攥住夏萤的手,她哽咽了半天,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见不到你了。”说着便咳嗽个不停。
夏萤含泪道:“我定是要来看你的。”
晴雯勉强一笑:“阿弥陀佛,你来的好,快把那茶倒半碗给我喝。渴了这半日,叫个人也叫不着。”
夏萤忙擦泪问:“茶在哪里?”
晴雯道:“那炉台上就是。”
夏萤一看,虽有个黑砂吊子,却不像茶壶。只得从桌上拿了一个颇为粗大的碗。那碗还没拿起来,就闻到一股子油膻气。
用水洗了两次,夏萤才提起砂壶斟了半碗。
等水倒出来,绛红色,也太不像茶。
晴雯扶枕道:“快给我喝一口罢!这就是茶了,比不得咱们的!”
夏萤先自己尝了一尝,并无清香,且无茶味,只一味苦涩,略有茶意而已。尝罢,才给晴雯。
只见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气都灌了下去。
夏萤道:“我求了姑娘,请甘草大爷来给你治病,是定会好的。你且撑住。”
晴雯喝完茶,才朝惜春甘草道谢:“奴婢感激不尽!来世定当结草衔环相报!”话没说完,又是不停咳嗽。
等咳嗽稍停,又呜咽道:“我当前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罢了。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刻意勾引宝玉,怎能一口咬定我是个狐狸精!我不服。”
夏萤看她如此,也跟着哭。
晴雯又道:“白白担了虚名。早知如此结局,反不如学袭人,哪会落得今日有冤无处诉。”说完又哭。
夏萤拉着她的手,只觉得瘦如枯柴,腕上戴着四个银镯,空空荡荡,于是哭道:“你能好的,你还能好的!”又扭头求甘草,“甘草大爷,您快给瞧瞧。”
甘草上前一步,把了把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沉吟道:“不是痨病。好好养养,未必不能治好。”又看了房内一圈,“这里却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惜春便道:“我在宁荣街北拐角有处一进小宅,且将人送到那里去吧。夏萤,这些日子你便和苍耳留下照顾晴雯。有事让人给我送信。”
夏萤忙答应了。
如此,一行人便将晴雯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