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惜春如此坚持,王熙凤只好笑着将人送出大门,又吩咐丫鬟婆子小厮跟上伺候。惜春只带了一个十岁模样的夏萤哪里能让人放心呢。
为了赏钱,下人们极有眼色,一哄而上,争着领差,工作热情感人,让王熙凤大感治家有方,有些窃喜。
一嫁进来,姑妈便带着她管家,还说春节过完便彻底丢开手,全交给她,正感激不尽呢。
一群丫鬟婆子小厮将惜春围的密不透风,个个蹲下都比她高,可把这人郁闷坏了,啥时候咱能长成大长腿?
西府不像东府整顿过人事,伺候的人大把。哪怕冬日,因着丫鬟婆子姬妾穿红着绿,也将府上点缀的如百花盛开。这样的光景惜春还真没见识过。往年她人小,记忆里只有吃玩,哪里会在意这些?
视线从少女们的身上滑到少男们身上,不能不说封建社会的顶尖权贵之家就是牛掰,不光享受着顶尖的衣食住行,就连身边伺候的也没一个容貌中等偏下的,个个皮光肉滑,最差也是个清秀。可见,底层不择手段往上爬、顶层不择手段保持优势都是有缘由的。
小厮们容貌俊美的多在受家族重视的主子跟前伺候,有的甚至还被拿来泻火。就说贾琏,跟前的那个小厮不就是如此?唉,**这会还是高雅的事,真他-娘的!惜春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这样的男人都该千刀万剐,给他们去势,去宫里伺候!想想清朝的那些名人,袁枚、郑板桥之流,全都是类似垃圾,哪怕他们很有才名!
一行人慢慢往垂花门走去,惜春指了一个水红撒花袄的丫鬟夏至:“你去告诉大婶子,荣禧堂离得近,我便晚点去她那里。”又指了指一个叫春分的小厮,“去瞧瞧政二叔忙完了没,好去拜见。”顺道瞧瞧这个戏份颇多的男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是,四姑娘。”夏至、春分忙听话地去了。
惜春将一干人等支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身边围满仆从的日子,尤其丫鬟小厮不过十岁左右,还都是童工!心里不落忍,又要用人,重活累活便使唤岁数大的婆子,只安排这些小的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
每到这会,她都深刻体会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哪怕处在初级阶段也比这里有人权有自由有民主呀。
一连走了一刻钟,惜春一行才来到荣禧堂,可见这府上的面积着实不小。
荣禧堂自然是不一般的,大院落里正面五间正房,左右两侧各数间厢房,各有小门来往,四通八达,轩昂壮丽,看着就不一般。作为荣国府最气派的建筑,无疑是荣国府权力核心所在。
走进堂屋,迎面是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写斗大的三个字“荣禧堂”,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书赐荣国府贾源”。
去过故宫天坛的想必都见过类似的大匾,要不说红楼是曹公影射爱新觉罗一家子的事呢。
正堂下首靠墙的紫檀雕螭大案上摆着三尺来高的青绿色古铜鼎,悬挂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蟭彝,一边是玻璃盒——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钟鸣鼎食”,能早朝面圣,备受恩宠的人家。
不止如此,这同样说明玻璃这会还是价格高昂的宝贝,要不一个破玻璃盒子能同金蟭彝比?金蟭彝可是青铜祭器,在贵族家中也是贵重陈设品,能与其并驾齐驱的显然只有价值相当的物件。
眼神扫过玻璃盒子,惜春微微撇了撇嘴,眼中不屑一闪而过。
继续打量,好与脑中记忆一一印证——是来过一次的,只是印象很模糊,跟隔着毛玻璃似的。
两溜六张楠木交椅并排摆着,正中墙上挂着一幅乌木联排,字迹錾银:“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原来是东安郡王穆莳手书。
东安郡王是四王八公小团体中四王之一。
后来有个南安郡王在南海沿子兵败被擒,算算时间,该是这个题字的东安郡王同辈南安郡王的儿子或者孙子。
这也从另一方面佐证,东安郡王与贾府关系亲密,不亚于北静郡王。但有趣的是这个东安郡王在书里只有在这里出现了,而西宁郡王自始至终都没露过面。
四王八公明目张胆的聚会只有一次,便是秦可卿出殡的时候,出席的都是小辈,各家中的世子、孙辈。
反正,在惜春眼里,宁荣两府为大团迷雾围绕,更有数不清的秘密隐藏其中。
正房自然不住人,贾政夫妻住在三间耳房中。
说来有趣,封建大家庭的男主人往往妻妾通房成群。
除了通房这个只在现代人眼里视同男主人情人的女人没有单独住所外——按照妾室份例的除外——不管妻还是妾都有固定居所,小到房间,大到院落,而男主人是唯一没有的。他可以随便去哪个女人卧室睡,但独独没有固定的,哪怕名义上是在正房——与妻子共同的房间。
或许有人说,不可能,一家之主还能像野狗一样流浪,还是在自家家中?事实是没错,他不是还有书房嘛。这个书房可大可小,可以是字面意义上的书房,里面放张床;也可以是连着几间耳房、厢房。所以,若是妻妾收到信说老爷“在书房歇下了”,内涵是很多的。
回过神来,惜春便发现自家已经过了穿堂,抬眼便看到耳房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正是王氏身边的一等丫鬟,名儿叫金钏的。她远远便笑着喊道:“姑娘来了,快进来,太太正要打发人去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