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上了年纪觉少起的早,又因夏日衣衫单薄,行动方便,爱出门活动活动。此时,她正让鸳鸯陪着,在游廊下逗弄鸟雀。
“老太太吉祥!”
“老太太万事如意!”
“老太太笑口常开!”
“老太太福寿双全!”
一声响过一声的吉祥话把贾母逗的前仰后合。
她满脸笑容,指着一只凤冠鹦鹉道:“你们都说我最偏它,可谁让它讨喜呢,瞧这一连串的吉祥话,谁能不爱听。”
鸳鸯笑道:“老太太偏它喜欢它是它的福气,自是与一般扁毛畜牲不同。”
贾母笑道:“虽说花了不少银两,但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日的银子不是流水介的往外花?”
鸳鸯点头称是:“有钱难买心头好。只要老太太喜欢,银子就花的值。”
“正是这个道理。”贾母点头夸道,“这满府里最知我心的非鸳鸯丫头不可。”
鸳鸯忙道:“都是老太太教的好。”
贾母又笑道:“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可想过嫁个什么人家?”边说边慢吞吞往小瓷罐里加鸟食,唯恐手抖撒落。
鸳鸯心头一跳,偷偷瞧了瞧贾母脸色,见并无异常,与平时一样慈眉善目。
心中不由暗暗揣测,今日老太太为何想到这个?莫非有人偷偷说了什么?
她素来通透,知道因是赖嬷嬷送入府的,又在老太太跟前受宠,尤其还握着老太太嫁妆的库房钥匙,不知让多少人嫉恨难平,恨不能取而代之。
此外,自家爹妈哥嫂还在金陵帮老太太管着祭田庄子,同样让人眼红,恨到不行。
这些年总有人不死心,自以为查到把柄往老太太跟前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好教老太太恶了她一家子,她岂能让这些人如意?
老太太的左膀右臂,用惯了的丫头,哪能随便嫁人?
“奴婢不知道老太太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但奴婢可以立誓,此生谁都不嫁,伺候老太太一辈子。怕就怕老太太到那时会嫌弃奴婢脸上长了皱纹,头发也白了,容貌不够鲜亮,不让上前伺候。”
贾母哈哈一笑,虚虚点了点鸳鸯:“你这丫头,好巧的嘴,就会哄人。”
见贾母是真的高兴,鸳鸯又轻声问道:“老太太怎会想起问奴婢嫁不嫁人?”
贾母淡淡一笑:“女儿家大了自是要嫁人的,这有什么不能问。”并未透露原因。
鸳鸯见此,忙解释道:“奴婢才不嫁人。大太太院里守门的赵婆子不知道老太太记不记得?她年轻时也嫁了人,运气不好接连生下两个丫头,没有儿子。婆婆丈夫大为不满,不仅将她两个女儿卖了,还把赵婆子给卖了,得的钱又娶了一个年轻的要生儿子留后呢。您说,这嫁人有个什么好,比得上奴婢在老太太跟前锦衣玉食吗?”
鸳鸯语气不屑,继续道:“奴婢宁愿全心伺候老太太,也不想伺候那样的婆婆丈夫,更不想生下命苦的女儿。”
“女人命苦。”贾母叹道。
“正是。赵婆子还说,来了咱们府上才吃上饱饭,有米有肉,还穿上了缎子。早知如此,后娘进门时就跑来卖身了。”
贾母听了,不由失笑:“看来现在的日子比从前过的适宜。”
“可不正是如此。”鸳鸯笑着恭维,“多少小门小户家中的女孩还没有府上三等丫环过的好。”
“都是命。”贾母叹道。
“是啊,有几个能有老太太命好?一身富贵荣华长盛不衰。”
贾母不由乐了:“还是有不少的。”
鸳鸯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走过来的黛玉她们。
“外祖母!”黛玉远远便笑着喊,拎起裙子小跑着过去。
“别跑,小心脚下。”贾母连声阻止。
也不知珍儿怎么给调养的,黛玉的弱症全好了,不比迎春探春身子差。
这样高明的医术她不是不吃惊的,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若当初敏儿不好时也能这样高明就好了。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管如何,外孙女的身体康复都是一件大喜之事。
“身体全好了,有给你父亲去信了吗?”活动了一会,贾母也有些累了,拉着黛玉回了上房。
黛玉握着老太太微凉的手,边走边道:“去了。父亲很高兴,还说多谢外祖母费心,要让人来接我回家团聚呢。”
贾母淡淡一笑:“回了扬州谁能照顾你,是整天上衙的林海,还是他的姨娘通房?我还不舍得我的玉儿去受磋磨呢。”后宅阴司花样多了,林如海一个科举出来的儒生能懂什么?他便是娶个继室掌家也使得,偏偏用个姨娘,真是不知所谓。
没错,贾府并未阻止林如海续娶,偏林如海一副对亡妻情根深种痛不欲生的模样,竟然不止一次说膝下有一独女足矣。
要不是他后院**个妾十几个通房,贾母还真信了。
扬州盐商众多,个个豪富,给官员送妾送女人习以为常,林如海自然不是异类,也收了不少。
贾敏早逝,何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后院女人多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手段自然也少不了,林如海估计早就中招,否则何以子嗣稀少,且个个体弱?
贾敏作为正室并未出手,那出手的只能是别人。
贾母甚至怀疑林如海得罪了某些盐商,被这些人送的女人害了。
盐商与一般生意人不同,因利润惊人,握着不少武力,动辄杀人毁尸,焚船抢夺,没什么不敢干的。对官员出手并不罕见,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