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将他们送到院外,返回时琉璃放松许多,也有心情观察村子里的情形。
所有的官设作坊工坊都在村子中心,沿着主道两侧分布,直通到尽头,总共不过十几间。
作坊后面各有几排木屋,木屋设有围栏,围栏外铁链上挂着锁,偶尔会有步履蹒跚的黥面人出现在围栏里。
村子里有妇人,单独分隔在一处,一间从牌匾上看是绣坊,里面一样的悄无声息,还有一处院落里有几个老妇人,正在浆洗衣物布单,即使是六月,山中水依旧寒凉,妇人的手指弯曲粗大红肿,面目枯槁目光呆滞,木然地闷声揉搓晾晒。
琉璃蹙眉看着,忽然见右侧一处木屋前停了板车,一个黥面人从屋里背了一人出来,扔在板车上,盖上草席拉着走了。
琉璃觉得心中沉闷,加快步子出村去。
上了马车去山外客栈,季航驾车,琉璃与陆潇和项楠坐在车中。
琉璃这时才拿出那张纸单,打开后果然见其中有一块布片,布片上有刻刀刻出的孔洞,简单几个字:“母共二兄同。”
“这意思是,要出去,必要带着他的母亲和两位兄长?”琉璃问道。
陆潇点点头,“应是此意。”
琉璃眉头拧起来,一个人都不知道能不能行,四个人怎么可能?
“你可想好了要带温良出去?”陆潇问道。
琉璃点点头,默默想着办法。
山外的客栈就在山谷入口处,客栈不大,进了院子有伙计迎着,将马车赶到一边。
客栈大堂内布置精细,而且房价不低,这样偏僻的地方维持生意就不错了,还能有精细的布置就耐人寻味了。
小二目光犀利地打量三人,“几位是住店还是打尖,要几间房?”
“四间房,备些吃食先用饭,麻烦卸了车给马喂些草料。”琉璃忍痛说道,房钱太贵了,看看店里没什么客人,“你这客栈生意可好?”
“还好还好,承蒙老主顾照顾着……几位客官是办货还是探亲?”小二似不经意问道,招呼着四人在临窗桌子坐下。
“探亲?这里……”琉璃疑惑,山谷中除了黥面村,谷口只散住几户猎户,哪来的亲可探?
“哦,小的多嘴,小的多嘴,那便是办货了!”小二声音响亮,向后面掌柜瞄一眼。
琉璃瞬间警惕,莫非这是家黑店?递了一个眼神给项楠。
陆潇却端坐垂眸不言。
过了片刻,小二送上饭菜,正要转身时,陆潇唤住他,“小二哥,若是探亲,可有路子?”
小二一怔,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看一眼掌柜,掌柜垂头看账好像没听见。
“几位先用饭,这路子小的可没本事,就看几位自个儿的机缘了。”小二含糊着退下去。
琉璃疑惑地看陆潇,陆潇只管安静用饭,也不看他。
用罢饭几人回房,琉璃的房在中间,有什么动静两边都能听到。
让小二送水沐浴,小心护着那张“脸”,洗去一路风尘,琉璃换了里衣擦头发,还在想着温良的事。
房门被叩响,琉璃问了声谁,陆潇的声音回“是我”。
琉璃急忙把半湿的头发绾好,又在身上批了一件外衫,这才过去打开门。
陆潇也是刚刚沐浴过,带着清新皂角香气,看见琉璃虽然易容成相貌平平的男子,可是一双眼睛像蒙了雾,湿漉漉幼鹿一样看过来,心中仍是忍不住一跳。
琉璃请他进来,陆潇随手带上门。
“你刚才为何说要探亲?”琉璃想起这件事问道。
陆潇早吩咐项楠听着外面动静,倒不怕有人来,“探亲便是要寻黥面村里的人,”陆潇顿了一下,“其实这里的人是有法子带出去的,只是因为私放囚徒是重罪,都在暗中行事,从前我便知道一些,不过未涉及根本,便不曾深究。”
琉璃惊讶得瞪大眼睛。
“那么为何这里还有这么多……”琉璃不解。
“能从这里出去的,必然是尚有亲眷且有些权势或钱财的,家中没有依傍,或是主罪之人牵连重案,亲眷们生怕受连累避之不及,怎还会出钱出力营救。”
陆潇说得平淡。
琉璃恍然大悟,温良母亲兄长都受刑,必是重案了,时间越久那些亲眷越是淡忘,哪还会救他们母子出去。
“那小二问道探亲,必是这客栈掌柜有办法,不知道怎样同掌柜谈……”
陆潇看着她抿唇笑,“靠山吃山,在这里做生意必然是倚靠村子,有生意上门,只怕不用你急,他便急了。”话音刚落,就听见门上“笃笃笃”三声,却是项楠的暗号。
有人来了。
“客人可沐浴好了?小的有几句话想问问客人,不知可方便?”门外掌柜问项楠。
“自是方便,沈兄弟开门,掌柜有话要说。”
琉璃朝陆潇比了个大拇指,陆潇抿笑过去开门。
“小的打扰客官了。”掌柜说得客气,态度却并非那么恭谨,微微颔首便走进来。
项楠没有跟进来,留在外面关上门。
待掌柜坐下,琉璃问道:“不知掌柜有何事?”
“适才小的听这位客官说,是要探亲?不知是什么样的亲眷,可是在村子里的?”掌柜问道,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打探。
“这个……”琉璃面有难色的样子。
“客官但说无妨,小的自从接了家父生意,在此开店也有二十余年,什么样的事都曾遇到过,若是能帮到客官一二,自是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