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抬起头看启哥,但是启哥的目光只落在琉璃画上,心无旁骛地等着看作品完成。
琉璃收回目光继续作画,在每条马腿膝盖处都点了一笔。
最后在“骏马”的脚下加了几根草,大功告成,琉璃将笔架在笔山上,拿起画轻轻吹干墨迹,“启哥,你喜欢画画?我教你可好?”
启哥目光还追随着那幅画,听琉璃说话点点头,“好,启哥喜欢雪玉,六婶娘画的雪玉虽然……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很有神韵的。”
刚从门外进来的石峰听见这句话,嘴唇紧紧抿住,脸都憋红了,琉璃身边的木木却破了功,噗嗤笑出了声。
琉璃面不改色,“启哥真有眼光,画画不在形似,而在神韵,不过你认错了,婶娘画的不是雪玉,是一种……矮脚马,长得与雪玉有些像,没有雪玉好看。”
“哦,原来如此,婶娘博学,启哥日后要多读书,像婶娘一样见多识广。”启哥认真表示受教,小脑袋一点一点。
旁边书案上在办公务的景潇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怎么都觉得这小子是在讽刺他的王妃,于是抬起头开口。
“启哥,你六婶娘懂的东西颇多,她最擅长的不是画画,你可听见过她打算盘?”景潇说到这里,唇角已经出现笑意,仿佛清脆的算盘珠子啪啪想起来,有如天籁之音。
“算盘?”启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终于露出疑惑,不再是一副小大人模样。
“是啊,那才是你六婶娘的绝技。”景潇得意扬头向琉璃,“王妃,今天的账目可盘过了?不如让启哥见识一下你的绝技?”
琉璃抿唇笑,一对儿小梨涡浮现,把那画递给木木,转身从后面书架上拿下一本帐,这时木木已经把金算盘放在书案上,她没注意到,那张画已经被石峰不动声色地接过去。
琉璃打开账本,目光落在账目上,右手拿起算盘一震放在书案上,看都不看,金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便响起来,真如乐曲一般节奏分明,流利悦耳。
景潇听着这声音,满足地重新低头办公务,这于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每日听不到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启哥目光明亮,看着琉璃莹白如笋的手指,在小小算盘上快速拨动,他虽然不懂这是在做什么,却莫名有一种期望生出来,在琉璃停下时,抬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六婶娘,我可不可以和您学这个?”
琉璃一怔,就算是庶生郡王,也是王孙,怎么可能学这种匠人手艺,商贾从来都是不可缺却不受尊重的,她能以商贾之身成为煜王妃,完全是机缘巧合,从古至今还没有女子能做到。
“这个不大适合你,你还是应该学习君子六艺,读书通晓大义,算学虽然也在科考之内占一席之地,但是却并非举足轻重。”琉璃笑笑,转身收起算盘和账本。
她回头时,对面椅上的启哥却不见了,琉璃纳闷地寻找,却感觉自己的衣裙被拉了一下,她转头发现,启哥跪在她脚边,小手扯着她的裙摆。
“六婶娘,启哥会学君子六艺,也会读书通晓大义,但是启哥最想学的,是打算盘,像六婶娘这样,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启哥声音清脆,目光也不似稚童,而是坚定不移,有几分倔强。
琉璃沉默片刻,伸手把启哥扶起来,柔声问道:“无论做什么,都要有始有终,而且这技艺将来可能让你为人嘲笑,你也愿意学么?”
启哥毫不犹豫点头,“启哥愿意,启哥……就算不学这个,也未必多么受人尊重……”说到这里小小的孩子顿了一下,“倒不如学习自己喜欢的,不要像……娘亲那样,并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启哥垂下头,琉璃却震惊于这孩子的早慧,而那边的景潇也惊讶地抬头,想起谭氏故去那晚,那位撞头而死的蓝嬷嬷喊的最后一句话:“启哥儿,为你娘报仇啊。”
如今秦烟雨每日与景荀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两人相互辱骂甚至撕打,即使秦烟雨即将临盆,景荀清醒时对她也毫不手软。
景潇也查到,之前是昭王妃挑唆谭氏去与秦烟雨争高下,谭氏去后,顺理成章将启哥收到自己名下,有了嫡子的王妃,地位自然不同。
随后昭王妃又放走秦烟雨,意在牵制琉璃,若秦烟雨得手,王府里没有了最有权势的女主人,她就可以独自掌控王府,那时启哥突然跑到他们院子的门前,莫非便是要向他禀报?
昭王妃其实也受了秦烟雨的蛊惑,她却不自知,在去见昭王时说了琉璃有孕的事,秦烟雨便用了残余的术法,让她夹带落胎药送给两位王妃,好想着达成自己的心愿。
景潇岂能放过她,让她“重病”留个名声,不是为了保全她,而是为了王府和两个孩子,琉璃曾说过,稚子无辜。
秦烟雨与昭王妃是陷害谭氏的两个人,如今都没落得好下场,她们的结局或多或少都与启哥有关,启哥也算是达成了蓝嬷嬷的嘱托,为他娘报了仇。
景潇心里的惊讶渐渐平复,景氏后人聪慧素来有渊源,当然也不乏蠢货,他的祖父和景荀便在其中,启哥没有像他父亲一样愚钝,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果真愿意学,你便教他吧,日后他如何选择,是他的事,或许他可以另辟蹊径,走出不一样的路。”景潇轻声说道。
“好,那自明日起,我便教你打算盘,核对账目,夫子那边的功课也不可荒废,你要更加辛苦了。”琉璃点点启哥的大脑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