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宫中摆宴,宴请朝中官员。
进宫的时候,车马拥堵,灼华唤了车夫转道奉先街。
因为要进宫赴宴,而魏国公府在理丧事,百官忌讳,是以这条街上极是清静。
灼华掀开车帘望了眼魏国公府的大门,挂着白帆、白灯笼,倏然吹过一阵刺骨的冷风,摇曳了冷白的灯火闪烁了光亮,清冷沉闷,与隔壁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形成极端的对比。
徐悦,你说,这个世上会有真心为你伤怀的人么?
徐悦,你说,他日我若再次惨死冷宫,可还有人会为我伤怀?
徐悦,我救不了你,大约,也救不了我自己罢……
放下车帘,灼华闭眼靠在壁上,车马摇晃,恍然间仿佛回到了那艘画舫上,少年郎修眉俊目,一手执扇,嘴角噙笑着与人说着话,画舫廊下宫灯摇碎了一湖粼粼淡淡的橘色微光,映在他面上,极尽柔和俊朗,绣着红色凤尾纹的白色衣袍,称的他丰神俊秀,风华绝代。
她赞他美貌,他抬眼望过来,下一瞬,他消失不见……
那样的温润清雅,再也看不到了。
“郡主,到清华门了。”
灼华回过神来,怎么到清华门,老爷子和老太太怕是还在第一道宫门口了,心中闷闷不快,索性又在马车内呆了片刻才下来。
抬眼望着天空,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早,不过申时夕阳已经沉落,夜空中布起了点点星子,明珠四散,一轮姣姣明月悬在东方的高空,夜色如水,无边无际的沁凉。楼台亭阁之间明灯灼灼放着光华,与夜空中的星子交相闪烁互为影子,耳边欢声笑语不断,悬浮在这个世间里,让整座宫禁染上一层不真实的朦胧氤氲。
萧索晚风撩起了她的青丝,轻轻飞扬,沾上了唇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替她拨开,灼华一惊,忆起在北燕告别时,也曾有一个人替她拨开沾上唇瓣的青丝。
徐悦……
茫茫然又带了一丝欢喜,目光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看到的却是蒋楠忧怯的目光。
那一丝丝恍然中惊起的喜悦,如同被劲风扑灭的烛火,瞬间消失无踪。
不是……徐悦啊!
蒋楠望着她,短短月余不见,清冷的眼角眉梢染上了愁思与迷茫,星光灿灿,却映不亮那双浅色的眸子,望月时的轻盈忧伤,化作迷蒙雾气,仿佛风一吹,她便要消失。
是什么使她如此伤怀?
灼华退了两步,微微颔首,“二公子。”
蒋楠凄然一笑,“如今,连一声名字都不愿称呼了么?”
听着他话中的失落,灼华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他,从前爱笑爱脸红的少年,如今的眉眼只剩浅浅遥望、淡淡痛楚。
又是何苦。
少年眸中含了幽深情意,如春风缠绵着娇花,在枝头迎风颤颤:“我没有想要为难你,只是、想看看你,想的厉害。”
今生前世,这般情意深切的同她说着缱绻爱恋的,便只是他了。
灼华心口微微一痛,曾也想着珍惜这一份情意,同他好好度过未来,奈何事事总是无常,此生无缘。
蒋楠是个很好的人,他很温柔,温柔的很和煦,这样的和煦注定了他不会为了一份情意奋起一搏,他能做的、会做的,只是等待。
或许他以为他漫漫的等待着,不去看旁的女子,不去接受旁的婚事,蒋邵氏会点头他与她的亲事,但于灼华而言,她是不喜勉强的,她有她的骄傲,由不得旁人挑挑拣拣,既然蒋邵氏生了旁的心思,她便不会再回头了。
未免蒋楠长久的放不下,她能做的便只是冷淡以对。
蒋楠一身纯净的白色宽袖袍服,夜风里,他宽大袍袖上的折枝青松纹缓缓晃动,神色潇潇:“听闻你受伤了,我很担心,你还好吗?”
灼华点头,目光落在他玉冠下扬起的一缕惘然的乌发:“我很好。”
“昨日去了魏国公府,以为会看到你的。”她的疏离,让蒋楠忧伤难抑,目中似有水光潋滟,“可是,没有等到你。”
“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灼华抬头,直直望着他的双眼,“既已去,何故执念,看与不看,有何区别。”
蒋楠一听,面色一白,目光黯然欲碎。
灼华撇开眼不去看他,一颔首,转身离去。
蒋楠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心头千言万语,奈何到了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手。
灼华用力掰开他的手指,“蒋楠,别再勉强了。”
他却握的更用力了,那双含了千万情意的眸子,一眨,流下泪来,星光下沁骨的悲凉,“阿宁,你等等我,再等等我……”
说一点都不感动,一点都不动情,那是假的,哪个姑娘不期望着有个少年郎给自己一片情深,可,回不去了。
他的性子,注定了他与蒋邵氏的一战只会是——输。
而她的人生,也不在掌控中了。
喉间有些梗痛,双目微微迷蒙,灼华垂着眼帘,看着鞋尖沾上水珠,然后消失,留下深色的印记,“放手。”
“小灼华!”周恒的声音从一丈外传来,哇哇咧咧的喊着,好在清华门处还无有什么人,“干什么呢!”
“放手!”灼华咬牙用力一甩,他的广袖同她的广袖,一起飞扬,带动忽忽风声,遮住了两人眸中的水光。
灼华头都没回的匆匆而去,徒留了蒋楠颓然在原地。
周恒督见蒋楠面上的水光,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