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还活着么?”
江公公点头,“在慎刑司服役。”
皇帝抬了抬下颚,“把人带来回话。”又指了指江公公:“你,去宫里走一趟,认一认下巴有胡子的。”
有些年纪却没有胡子,大抵就是太监了。能有私宅的必然不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小太监了,而,但凡能有个身份的,江公公这样的太监总管自然是知道的了。
江公公领命而去。
御书房仿佛整个沉入了水底般的沉寂。
书房角落处的刻漏滴滴答答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隐隐散发着摄人的寒气,叫人手脚冰凉。侧耳间,似乎还能听见龙涎香屑在香炉里爆开的声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江公公带着春华和那个下巴有痣的太监洪顺回到御书房里。
春华见着妹妹在,心中又惊又喜,又恐又怒,不明白她怎么出现在宫里。
惶惶不安的磕了头,春华跪在妹妹春兰边上,拉着春兰的衣角,似乎想要护着她,却也不敢护着她,在慎刑司做了几个月的粗活,原本妃位身边得脸宫女的纤细生嫩手掌如今关节变形,皮肤粗糙开裂,仿佛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般。
皇帝指了指春兰,又指了指洪顺:“是不是他?”
春兰回头看到洪顺,立马认出了他,不住点头道:“就是这个人,我见过一次,他的宅子就在长营街上。”
洪顺到底在宫中摸爬滚打数十年,什么样的算计都经过,十分镇定道:“奴婢在长营街有宅子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
春兰否认道:“过年的时候我逃跑过一回,从侧门逃出去的,还撞见了隔壁的大婶,那个大婶还是亲眼看着我被他的仆人抓回去的。”
闻此言,洪顺眉心不由一跳,心知坏事了,定是底下的人怕他责骂,既然人抓回来了,就未同他说起了。
一阵风从半掩着的窗扑进,夹杂着些桃花的香气扑灭了几盏烛火,小太监炳一根红烛又去一一点亮,烛火的明亮一点点又重新亮起,徐悦站在灼华的身畔,温柔的黑眸微垂,看着她,烛火染在她沉静的面容,似化了一成暖色,却怎么也染不亮浅眸中的清愁和微凉。
他懂她的感受,就如从前她明白他的感受一样。
他们,真的是一样的人呢!
“春华,你来说。”哪怕从前就晓得真正下手的人是沈缇,可如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揭破的时候,周恒还是为灼华感到委屈和愤恨,眉眼如玫瑰的容色里含了一股冷厉,“你的妹妹就在此处,无人再拿捏她,陛下会为你们做主,但,你需说实话。”
姜遥凤眸微眯了一下,不笑的圆脸无端生出几分冷硬来,“我晓得你们无辜,受了旁人的威胁,可郡主同你到底无冤无仇,却险些叫你毁了一生,今日给你机会救赎,还请你还她一个真相。”
春华看着身畔的亲妹妹,又抬眼看向灼华,泪珠滚滚而下,“是,奴婢说实话。年前的时候淑妃娘娘身边的洪公公拿了一副耳坠给我,我认得的,是我送给春兰的及笄礼。洪公公告诉我想办法在除夕宴上给郡主下红花,再揭发郭娘娘,说是她叫我下的。”
灼华缓声问道:“那么,红花到底是谁给你的?”
春华道:“洪公公叫我自己想办法,若是被察觉了,叫我自己背下,否则他就把我妹妹卖到窑子里去。原本奴婢是想找机会出宫去买的,后来无意间晓得郭娘娘叫人从药方里捡出附子来。奴婢便每日从方子里稍许拿走一些红花,因为熬药只是装装样子,娘娘不会喝,是以自然不会去看药渣里是不是还少了旁的东西。红花便是这样长时间积累出来的。”
郭嫔因为手臂骨折过,每到冬日就疼痛难忍,需要喝活血化瘀止痛的汤药,却又悄悄收起附子,要做什么不得而知,却恰巧给了春华机会顺走了红花。
江公公微微躬身,在皇帝耳边低声道:“当初搜宫的时候,确实在郭娘娘那搜出了附子。”一顿,似有犹疑,却还是道了一句,“附子,活血化瘀的效果是极好的。”
皇帝幽长的目光看向洪顺:“你有什么可说的?”
洪顺跪在地上只觉冷汗浸湿了里衣,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刺挠的厉害,喉咙里似吞了快炭火,灼的痛极了,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张口无言。
“你呢?”皇帝又看向郭兆。
郭兆一张四方端正的脸上清白交错,依旧是喊冤,“臣追捕窃贼时,这丫头被吓晕了过去,大理寺的人送她去医馆救治,也是无意中得知此事的,臣当真不知这丫头说的什么呀!臣、臣怎么会知道这丫头在哪里关着?臣又怎会去把人抓走啊!”
洪顺心里快速的盘算,当初郭嫔遭降位、郭家嫡出大公子被杀,静王都没有能够帮忙,几个月来明里暗里都不曾来往过,分明是做些给秦王和雍王看的,就等着他们上钩。
此番,雍王让他把春兰交给郭家的人,为的是联手把宣平伯拉下水好打击秦王,可很显然,郭家和静王压根没有交恶过,等的就是今日好算计雍王殿下,这位实力隐然遮不住的新对手了。
可春兰为何连郭家的人也咬了进去?
洪顺悄悄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灼华,隐约感觉到,此事同她也是脱不开关系的。可不重要了,他今日既逃不开这一劫,那么也一定要拉郭家人一同下水。
洪顺擦了擦你额角滚落的汗珠,原生尖细的嗓音绵软的好似一团云雾:“人是郭大人从奴婢那里接走的,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