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捋着胡须笑道:“原是惟儿来信问我的,我与治水之道不大懂,那日你祖母过寿,与你二叔稍稍提了几句,倒是叫殿下听进心里去了,寻了许多治水成功的古籍案例,又分析了广西的各方面的形势,才得出的几个方案。”
徐悦温柔一笑,若月色破开云层后绽放的旖旎fēng_liú,“灼儿没给你添倒忙就好。”微微一顿,“你带回来的望鹤兰很好。”
徐惟不得不承认,在他回来得知那些主意出自沈灼华时,挫败感胜于一切,甚至有些难堪,他以为自己是能够撑起家族门楣的,跑去远离京城、远离徐家的地方做县令,也是存了赌气在里头的,他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兄长差,结果政务上却还不如一个女子。更别说这个战功赫赫的兄长了。
“是,兄长喜欢就好。”
太夫人来回的瞧着儿孙们,心底是高兴的,高门大户就怕祸起萧墙,那是一族衰败的开始,如今、很好啊!“哦,殿下今日如何了?可有头晕不适?”
徐悦点头道:“晨起有些不适,头晕的症状有些严重,所以让她歇着没来请安。”
邵氏忧心道:“请安什么的都是小事,撞到头事情可大可小,左右年底了你也不必去衙门,可要仔细照顾着,可别留了头痛的毛病。哦,还有啊,殿下因为生产留下的头痛症你也要盯着她好好吃药才行,我都抓到她几回把要倒进花盆里了。这一年更是不肯好好吃药,隔三差五就病着……”
徐颉悄悄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阿奶,不可以说哦……”
徐颃捂着哥哥的嘴,“……”
徐悦皱眉,“你们也知道阿娘不好好吃药?”
鹤云居一连几日寂静无声。
因为灼华和倚楼头晕症状渐起严重,听不得半点声响。
听倚楼更是在两个孩子笑闹时面无表情的吐了好几回,然后又被宋嬷嬷拎回屋里去躺着了。
徐悦瞧灼华难受着,便也不同她计较吃不吃药的事,只让她安心养着,终日陪着。
一如往常,正屋只留了一点豆的烛火,深埋在冬日月光摇曳的深夜里,似有一份困兽的挣扎,让静谧的夜里有了异样的味道,似有血腥,夹杂着层出不穷的阴谋和算计,在空气里蠢蠢欲动又虎视眈眈,死亡的嗜血阴影如影随形。
忽起的一记敲更声惊扰了深宅内沉睡的人,那一声,于梦魇挣扎中的人而言更似一声叫嚣贴在耳边,魑魅魍魉的阴森尖锐。
灼华的呼吸似被扼断又猛然松开,吃力的喘着气,耳边有人在喊她,那么遥远。
徐悦拨开她汗湿而贴在颊上的青丝,将她拥起,温柔的替她扶着心口顺着气,“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
散开的目光渐渐凝起,眼前人的面目变得清晰起来,那清粼粼的眸光定定落在她的眼中,灼华又惊又惧,搂紧了他的颈,面颊紧紧贴着他颈间的血脉,感受如心跳一般的跳动,真实的、热切的。
他回来了,已经回来了,可不安却无法一时除尽,那嗜血的梦魇跟了她太久了,每一日怎么熬过来的她都难以想象。
徐悦耐心的安抚着她,带着薄茧的掌心磨砂在她的颊上,“没事了,没事了。”
这般终日梦魇,难怪神思脆弱了。
为了转圜她忧惧惶惶的心思,徐悦点了点她的鼻尖,温柔的笑着:“别以为这会子娇弱楚楚的惹我怜爱,明日便可逃了吃药去。”
“人家哪有嘛!”灼华闷闷的语调里含了撒娇的笑意,“那药苦的很,吃了还要恶心吐了。我头痛症已经好多了,可以不用吃了。”
徐悦轻轻一哼,“我回来便见你痛过几回了,小东西还学会撒谎了。你自己说说,被孩儿抓到过几回了?都是当娘亲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灼华耍赖,捂脸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晓得么!定是瞧岔了。”
“是么?”徐悦无奈又失笑,“那是谁与孩子说爹爹喂的药是甜的,秋水熬的要就是苦的?”
灼华去勾缠他的发丝,“悦郎是甜的,喂的药再苦也是甜的。”又扯着人家发丝把人拽着与她鼻尖相对,眉目潋滟,微凉的唇瓣便如蝴蝶振翅在花瓣处欲栖不栖、欲落不落,有一瞬微微擦过,待花瓣主动贴近又振翅飞远,挠心肝,“悦郎要不要尝尝,我是什么味儿的?”
锦被飞起,堆雪轻纱泛起阵阵欲语还休的涟漪。
修养了多日,总算头晕的症状好了,额角的结痂也开始脱落了,如此徐悦才肯点头放人下床。
指尖拨了拨幔帐,灼华轻咬着唇瓣瞥了一眼丈夫,在床上也没有清静过呢!
徐悦被她那一眼流光婉转的睨过来,忍不住的耳根子红了红,轻轻一咳,扶了她去桌边坐下,“一碗血燕,一碗清粥,一碟子小点心,一定要吃完。”
灼华张了张嘴,“哪里吃得下那么多呀!”
徐悦夹了一筷子酱菜在小碟子里,推到她的手边,拿了勺子放到她手里,大掌似不经意的拂过她的胸前,低声道:“你太瘦了,它们也瘦了。”
静姝和静月近身伺候不久,显然还是没那么习惯看他们两个你侬我侬,脸颊通通红,垂着首,盯着鞋尖,好似能盯出朵花儿来。
秋水掩唇一笑,拉了两个丫头退了出去。
胳膊肘狠狠顶了他的小腹,灼华咬牙恨瞪他:“你闭嘴啦!”
徐悦沉沉一笑,在她身旁坐下,“吃吧,吃完了带孩子们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