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当即把静如喊回来,听她话中有话,可不仅仅是一碗冰镇酸梅汤的事。“本宫听着话锋不对,莫非你心里有话憋着?”
静如对琳琅在珠镜殿的举动稍有不满,又不敢直言,经过琳琅问询之下,她索性直说道:“您真是观人于微,那您能看不出皇上是个香饽饽,宫眷都虎视眈眈等吃呢。您这就让皇上去看李昭仪了,那李昭仪可不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去勾搭皇上,您心真大嘛。”
琳琅招招手,静如走过去,她疲累地翕动了嘴唇,“不是本宫心大,而是无能为力。你知道本宫这一胎凶险异常,几乎就是赌上了性命。本宫只求能为皇上留点血脉,本宫走了之后,皇上总需要有人嘘寒问暖,小皇子总该有个母亲看顾。本宫趁着这回宫眷人齐,去物色物色有没有合适人选。”
静如听她语重心长地话语,心揪着发疼。“您又瞎说什么?”
琳琅拉着静如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瞎说也是大实话啊。你心里清楚得很,本宫是什么状况。这几个月来,坐不稳胎,足足漏了三个月的血,每天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双腿浮肿,腰酸背痛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就算转个身都怕折了骨头,夜来频发噩梦。好不容易才怀胎到了六个月,感到腹中孩儿的胎动,已经是万幸了。本宫就怕皇上绷不住,他有怪癖,旁的女子近不得身,难道真让他吃斋念佛做和尚了?”
静如眼泪汪汪,掬着不落下,怕带动琳琅。“御医都说了忧思伤身,您的血气都快被小皇子吸干了,如今还要自己伤神费力,犯不着啊。”
琳琅强打起精神,问道:“你觉得李之雁如何?”
静如摇摇头,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她不好吧,她能挺身为琳琅当了一难,否则这会儿后果难料。贤妃若是有个岔子,她也只能抹脖子交代了。可若说她好,她此人似乎太周正了,来蓬莱殿两回,对答如流,正因为这番慎重得体,更让静如不放心。“您这是要把李昭仪扶上位了?”
“李之雁舍命护本宫,本宫当即还她恩情。珠镜殿中的宫眷都看明白了,想要在宫中有所立足,就不能跟本宫作对。”琳琅又撑着头,眨了下眼,“静如,你可还记得,邵文淑承认了一些事,唯独不承认对本宫下了砒霜。”
静如惶恐道:“那您信邵文淑的话?”
琳琅若有所思道:“谈不上信与不信。她的话本宫记下了,这笔帐暂时在她名下记着,但本宫也不能掉以轻心。本宫怀着皇上唯一的孩子,就是拼了命也要保全他。”
静如问道:“那您怎么不把担忧同皇上说一说?”
琳琅大气道:“后宫的争斗,说白了都是女子争风吃醋,不值一提。这档子琐事何必让他去烦忧。眼下他的削藩令难以推行,正是焦头烂额之际,他尚未像本宫提及一言半语,他不想本宫担心,本宫也不给让费心。”
琳琅肚子里馋虫起,暂时除了满脑子想和酸梅汤,别的事一概不论,催促着静如去煮完酸梅汤来,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加了冰镇一镇,方才开胃消燥。
静如出了门口,芙蓉锦绣团花大厚棉帐垂下来,她才收敛了嘴边的笑意。透过花棱窗的纹路,她目光远眺,虽说她有心为皇上引荐李之雁,可到底女子善妒,此时她已经在肚子里把自己咒骂了一千遍了。什么宽容大量,为他将来着想,她两腿一伸一了百了,将来的事哪里能事事周详。
想到此处,各种懊恼堆积如山,恨不得把手边的杯碟都摔碎了泄愤,一想到摔了瓷器动静太大,周遭打量了一圈,抄起垫在身后的蒲团往门外扔。力度不大,蒲团滚了两下,却正好落在门口,软帘掀起来,尉迟珩从外而来。
他笑色如春,拂去冬的萧索,饶有兴致问道:“发什么脾气?”
琳琅见他款款而来,自珠镜殿出事至今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让他单独探望李之雁,这会儿脸含甜笑,看来是相见欢,这根妒忌的神经绷得快要摧裂了。“您去看望李昭仪了?”
尉迟珩看出她是吃味了,他也不劝说她消气,反而要给她落力添上两分醋劲,好久没看她杏眼横斜的样子了。“这不是应着你贤妃的要求么。当着阖宫女眷的面,让我去看她,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落了你的面子。”
琳琅抄起手边白玉丹桂底纹瓷盘上的贡橘,想狠狠掷他,在他身上砸出一个个窟窿,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后宫,她这脾气也不能太过,再者好像也抓不到他的错处,横竖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双手用力一摁,慢慢剥起橘子皮来。扯掉了一张橘皮,然后故作慢条斯理道:“我的面子有什么打紧的,关键是您的心。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听我的一面之词,人家李昭仪替我挡了一难,我总得当即给人回馈吧。送金送银都不如送皇上亲身的慰问值钱呀。”
“你倒是通透得很。”尉迟珩走过来凑到她边上,“那你这会儿吃什么醋。我从了你的意思,宫眷面前给足你面子,谢莺莺气得脸都绿了。”
琳琅转过头去看他,“您真是眼观六路,不仅要关注殿上的宫眷,还要留心谢德妃的表情。那你为什么要气她?”
尉迟珩不自觉露出一脸森然不悦,“让她主持年末祭祀系列事宜本就是抬举她了,没想到居然引蛇入宫,她这是为了还谁?要不是李之雁替你挡了那些炭火和滚水,一旦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