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默,国家正值危难,你该赴任你的职责,我也该要照顾郭家那群无助的女眷,想想厨娘这个身份,也算是好的。”商音话说得坚定,恐怕是十头牛也拉不走她。
独孤默重新思索了下,塞给商音一块透着金色的琉璃玦:“这是我偷来的吐蕃令牌,是金城公主的东西,必要时是个护身符,你混在庖厨里他们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那块琉璃玦没有四方令牌该有的正体,不规则的椭圆,边缘不规则的缺口,整体随意得像天上漂浮的白云。透过灿亮的琉璃表面,可以看见里面静谧地“住”了一只雀鸟,流云漓彩的,正衔着绿枝欢愉地飞翔,属于它的时空就静止了,像远古时期不小心被困在松脂里的小飞虫。
琉璃块背面镌刻着不知道是哪个方向看的藏语,商音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懂。总之掂了掂,是珍品。
“我一定会把敌军赶出长安城!”独孤默眸中万般镇定,骁勇转身,那一瞬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凄凉。
商音望着人家的背影,一度觉得,嫁给将军士兵是最担惊受怕,独守空闺的归宿。
她也不是诅咒谁,心想凭这交情,将来独孤夫人闲闷的话,她倒是可以唱个曲给人家解闷。
自从吐蕃敌军占据了汾阳王府,毕竟这不是自己土生土长的地盘,为防备有人在食中动手脚,庖厨的人员流动些许频繁,怪不得有空子可以钻。
可他们防什么,就偏来什么。
为了让敌军更不易察觉,商音的“毒药”只投入茶水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还算按照预期的设定发展。
这下可好,吐蕃人占领长安才十天,他们就开始自乱阵脚。
因为一场无由头的痘疫,以飓风袭卷草原的势头在吐蕃军队里迅速蔓延。
染疾者四肢暴生红痘,肤痒难耐,一经抓挠,痘肌就溃烂溢出骇人的紫色脓水,触目惊心。
偏偏长安人就没事,便有人鬼乎邪门地说是痘疹娘娘下的诅咒,不然就是瘟神。
搞得吐蕃神医也束手无策,只能悻悻地编了一套水土不服的话:痘症的起因是长安的秋季白昼太过于燥热,入夜又冷如寒冬,长安人已适应乍冷乍热的气候,故而只有吐蕃人犯病。
更让吐蕃军心慌的是,哪个鬼小子传出来的,说得了痘疹的人活不过半个月!
吐蕃主将——达扎路恭,他听说第一个病人来自汾阳王府,于是领着“傀儡新帝”李承宏来汾阳王府盘问。
又听说商音是资历最久的庖厨,自然首当其冲要押她问话。
那块彩雀衔枝的琉璃玦但愿是救命稻草吧!商音紧紧将它攥在手里,挫硬的边沿咯得她心发慌,想起还有把匕首隐秘地藏在袍袖里,也就没那么慌了。
若是有突发情况,能跟吐蕃贼王同归于尽也算死得其所。
她的命是小命,该死的吐蕃贼将可是大命。以大换小,一个字,值!
“小子,别以为穿了吐蕃人的衣服就是可以是吐蕃人了!”
先开口的人是个大胡子,吐蕃人打扮的商音被压跪在地,她抬起头正视眼前的人,一圈浓密的络腮黑胡围住下颌,十个手爪摁在膝盖上猖狂地笑,像随时扑起来吞人的猛狮。
商音的目光落在他胳膊上耀眼的精致臂环上,无金饰也无银饰,而是碧青幽凉的瑟瑟。商音知道,这是吐蕃人的身份高贵的象征,想必眼前人就是吐蕃宰相达扎路恭。
别以为来到长安耀武扬威,你他的妈就是李唐人了!商音心中这样怼回去,面冷,无表情。
李承宏势必要依靠吐蕃大军,拔出利剑直逼商音,狠话中牙齿咯咯作响:“说!混在吐蕃军队里,这次痘疫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李承宏的话音对于商音来说,不陌生。
闻其声而知其人,商音对声乐的敏感胜过所有,脑子一激灵,意识到李承宏的音色跟那天城郊里下命要杀冰雕怪的音色是一样的。
“此次的痘疫怎会跟我有关。”商音头也不抬,淡淡一句否认,又摊开双手,示出掌心的泡状红痘给他们看,“我也得病了,我也可能活不过十五天,我总不能自己害自己吧。”
充分的证明,挺叫人哑口的。
但是此举暴露了那一双纤纤玉手,李承宏盯着商音,色相狡黠,笑说:“长安娘子俊,扮成吐蕃男人更俊。”
该死的天,偏偏暮夜降临了。
达扎路恭撇了一眼天色,假以尊敬话含鄙视地道:“陛下若喜欢,温香艳露我不束着你。”
说毕有两个士兵上前,粗鲁抓捕商音,她挣脱束缚反抗,那块琉璃玦像是瞅准了时机掉落出来,稳当地跳入李承宏的视线里。
“以你的年龄,你不可能认识我的阿姊,是谁给你的东西?”李承宏捡起琉璃玦,满眼的不可思议,然后又递给一旁的达扎路恭。
达扎路恭凶恶的目光扫过那排藏语,如视故土。
商音一下忘记了令牌的主人是什么公主来着,按李承宏的话意跟年龄推算,这位公主应该不在人世了。反正撒不撒谎都是死,她胡诌说辞道:“我的母亲与公主是故交,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编个死无对证的谎也是好的,商音悄悄抬头,正要看他们信不信,外头几声异变的鼓响,立刻有吐蕃小兵屁滚尿流地被踹进门,话跟着血一起断断续续吐出来:“……不好了……郭子仪带兵打回来了……”
彼时铁骑突出,刀枪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