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不见星辰。
九方韶云眼底有光,一闪一闪,她掀起被子,探出右脚。
右脚踝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不少,有淡淡的红花味道儿与酒香缠绕在脚踝处,这又是巫祝觋人的功劳。
房门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额头缠着布的巫祝觋人,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床榻边儿。
九方韶云从巫祝觋人手中取过汤匙,但手抖得十分厉害,伸进碗里,汤匙与碗沿儿敲出一阵悦耳的节奏。
有些尴尬的九方韶云举足无措,巫祝觋人轻轻一笑,从她手中从新取走汤匙,舀了一勺汤药,在嘴边吹了吹,亲手喂进九方韶云的嘴里。
末了,他用帕子拭去她嘴角的汤药汁儿,还将一颗甜话梅喂进她的嘴里。
小时候,她生病时,爹娘也是这般给喂她汤药。
她嫌药苦,撒娇耍赖不喝。她娘十分好脾气的哄她喝了汤药后,给她喂一颗甜话梅。她爹则是以要把她屋里的那些古怪东西丢掉为要挟,令其乖乖就范之后,笑着给她喂一颗甜话梅。
只是,同样喂给她一颗甜话梅的巫祝觋人,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九方韶云的嘴唇时,她顿觉嘴唇好似被电了一下,麻酥酥的,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想起之前在山上,一直被这双手牵着的九方韶云,突然间就不敢与巫祝觋人对视,双手紧紧抓着被子,都要将被子的一角给揉搓烂了。
眼见九方韶云的双颊越来越红,巫祝觋人担心的伸手轻触九方韶云的额头:“祟令人发热,但并不能传播瘟疫,一会儿吾打盆冷水来帮你降温,你好好休息,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这四个字儿,巫祝觋人似挂在嘴边上,九方韶云不知听过多少遍了,每一都会令她放松下来,感到安心。
只是,被巫祝觋人触摸过的额头似着火了一般。敢将天空捅个窟窿的她不知为何,心慌得十分厉害,有些异样的情愫,从她心底涌出。
“你的额头还好吗?”
之前在山上,巫祝觋人护着九方韶云躲避祟的偷袭,不慎摔落山坡,摔破了头。
当时九方韶云脚踝扭伤,又被祟感染发热,一直身体不适,同时忙于躲避祟的攻击,完全没有时间关心巫祝觋人的伤势。
“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
“我帮你看一下。”
巫祝觋人想要婉拒,但见九方韶云眼神热切,便默默坐在床边上。
巫祝觋人的头发间,粘着两片枯叶,头上的布条也是胡乱缠着。
九方韶云微微蹙眉,小心翼翼的解开布条,就见伤口完全没有处理过,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他一直在忙着照看她,都未能抽出时间处理自己的伤口,九方韶云将棉巾沾湿,轻柔的清理伤口,上了仙医阁最好的金疮药,再从新缠上干净的棉布条。
摘下巫祝觋人头上的枯叶,九方韶云捏在手上转来转去,当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时,呼吸一下子变得杂乱起来,似乎忘记了正常的呼吸节奏,心脏也怦怦乱跳,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道了一句:“我想去看看乔大嫂丈夫和我大师兄。”
祝觋人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退出去好几步,与九方韶云拉开距离。
他这是,生气了吗?
为什么?
懵懂又错愕的九方韶云盯着巫祝觋人,巫祝觋人眉宇间那一丝的忧郁似加重了一些,他盯着九方韶云看了一会儿后,沉吟开口:“你伤风不易外出。但想必你不去看一眼是不会放心。”
说着,他弯下腰,将九方韶云的鞋子摆正,伸手将九方韶云搀扶下地之后,解下自己身上披着的莲蓬衣,系在九方韶云的身上。
“谢谢。”
低下头的巫祝觋人,看着九方韶云的右脚踝:“走路没有问题吗?”
朝前走路两步,并未感觉到有太大的不适,她点头道没有问题。
“那就好,吾还有些病人需要诊治,就不陪你去了。”
巫祝觋人说完,转身快步朝账外走去。
望着巫祝觋人的背影,九方韶云的心头忽感空落落的不舒服,想要唤住他,但却未能开口。
掀起帐篷门帘的巫祝觋人,停下脚步,扭过头:“不要只想着照顾别人,也要照看好自己。”
手中紧紧攥着莲蓬衣的九方韶云,看到之前巫祝觋人折给她的那枝丁香花落在了地上,她走过去拾起,放在鼻下。
香气仍旧十分浓郁,只是花瓣都失去水分变得干枯了,她随手将其插在了赶紧的罐子里面,倒进一些水,然后行到屋外。
萧萧秋风一般凉彻骨的疾风不懂怜香惜玉,粗暴的扫过九方韶云,带走她身上所有的温度,只余樱唇上一丝的滚热。
统领于林带人寻回了跌下山崖的乔大嫂丈夫和另外一个跌下山崖的伤者,就是之前给自己脖子上面捅一个窟窿的那个男子,名字叫做祥庆,与乔大嫂是邻居,平日里两家相处得很好。
祥庆老婆染了瘟疫病逝了,那日一时情绪激动,捅了自己,还好他下手不重。
事后,他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向救治他的巫祝觋人与九方韶云道谢之后,又去向城主等人致歉,之后一直在积极帮忙抗击瘟疫的工作。
祥庆听闻药草不够了,便与乔大嫂相公等人上山采药,结果贪黑回程的时候,不慎滑落山坡摔伤了脚,乔大嫂相公下去营救时也扭伤了脚,因上去的路料峭难行,无法折返,二人一同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