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那些话虽然难听,但碍于之前的“罪名”,几人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一通数落,有几个脸皮薄的,已经在用脚轻轻刨着地,地上都被刨出了一个小坑,似乎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腊及身后的西门雪听不下去了,捂着嘴,噗嗤一声笑。
笑得花枝乱颤。
这人是不是有点太能扯了?
这不就是打一架的事?怎么还扯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那树又能知道些什么?
还有那些俏皮的骂人话,真的是骂人不带脏字。
这人好坏哦……本宫喜欢,大大的喜欢。
一笑起来,西门雪双眼又弯成了两道月牙。
“不吃饭,你们在这闹什么?一个个都不饿是吗?不饿就操练去!”
一个公鸭嗓喊道,虽然已经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威严。但是压低了嗓音的公鸭嗓,却是更令人发笑。
终于来了!
林腊及松了一口气。
那几个大汉脸上讪讪,连忙散了开来。
这来人,应该还不是寻常的禁卫军,想来在这徭役营中也是极有分量,要不然这些人也不可能是这般反应。
只是不知道来人到底是谁了。
林腊及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之前林腊及还没有发现,围住他们的远不止这眼前的几人。外头已经被一群大汉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穿的同样是那青灰色的麻布短褐,一个个牛高马大,满面胡髭,皮肤黝黑。粗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黑张飞。
人群慢慢散开,让出了一条道。两人并肩走了出来。
一个是熟人,吕子瑜。
但身边的那人,林腊及却是从未见过。着了一声明光铠,长得高大俊秀,脸似是长期被风吹刮,脸皮子显得有些糙。双眼凹陷发黑,脚步也有些虚浮。
虽然这一身明光铠极为合身,长相虽然威严。但看上去又没有那种为将的气势。反倒像一个被酒肉掏空了身子的纨绔膏粱。
能跟吕子瑜并肩而行,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林腊及右拳砸在左胸,行了一个军礼,恭敬道:“见过指挥使!”
虽然林腊及没在军伍中混迹过,但在广平府时没少跟禁卫军打交道。这军礼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见林腊及这样,中光远下意识就认为林腊及出身于将门,他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周围一干汉子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既然是出身于将门,那就是自家的兄弟姊妹,被自家人骂了,不丢人!
当兵的就这一点,护犊子!
上至将军官员下至寻常兵卒,在军伍中待地越久,护地越厉害。还不只是护着自家人,只要是军中家属,不管三七二十一,护着就对了!只要是军中兄弟,上了战场都是互相挡刀子的。刀子都帮你挡了,你帮兄弟照顾一下家人,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嗯!”中光远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那脸上羞恼之色最浓的汉子,张口问道:“毛将,你小子说说,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怎么就闹起来了?”
毛将看了看林腊及,又看了看中光远,咧了咧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说。
身边另一人看不下去了,行礼道:“大人,你也知道毛将这小子嘴笨,我帮他说吧。”
说着就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没有半点修饰加工,也没有偏向谁的意思。起码林腊及听上去还算是公允。
“大人啊,你说说这……这小兄弟,就这般抢了我们的位置,害得我们都没地方坐!四个人挤一张凳啊!我都快挤瘦了!这等好酒,他居然还满脸嫌弃的样子……这叫那什么来着,那什么……”毛将抢过话头说着,满脸委屈,说到一半又卡壳了,求救般的四处望了一眼。但谁知道他想说什么?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对了!”毛将猛地一拍脑袋,似乎是脑子突然好使了:“婶可忍,叔不可忍!于是我就拿起碗来砸了他一下!”
说着,毛将抬头挺胸,极为嚣张。
意思很清楚,看看老子多有文化,还会用成语了!你们没这能耐吧!看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
这句话可在他心底憋了好几个月了,自打上次轮休,在城里听说书人说了这句,听上去倒还是有几分道理。婶可忍,到底是女人家,忍什么忍?就该像那叔一样,不忍了,大刀抡起砍他娘!
这多有男子气概。
所以他就记了下来,就等着找个机会说出来,彰显一下自己的文化。只是一直没机会,今儿终于说出来了。
好险好险,还差点没想起来。
毛将这模样,十足的小人得志!
按林腊及的话就是——抖起来了!
果然,如毛将所想,身边的一众大汉大多都向他投向了钦佩的眼神。
有几人还在窃窃私语:“看不出来啊,这毛将平时不说什么话。肚子里好像还装了点油水。”
“什么油水,那叫墨水!你懂不懂?没文化。”
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脸上有些疑惑。
这叔叔婶婶到好像是听那些说书的讲过,但总感觉这句话跟那些说书人口中的话有点出入,好像什么地方不对。
但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他们也记得这叔叔婶婶。
林腊及脸上一阵抽搐,险些憋不出笑出声来。但看着那毛将洋洋得意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开口。
多可爱的人啊!
没文化也要没文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