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金山恰好从牧点回来不几天,他本不想去,架不住妹妹和妹夫的央求,只好硬着头皮特意去了鲍青山的牧点。他先和弟妹于秀兰沟通了一下,于秀兰思前想后、权衡再三,点头了。她心里明白,老包家是本分人,是好人,不会对阿尔斯楞差的,特别是乌兰图雅还是孩子的亲姑姑,血浓于水啊。另外,包家没有男孩儿,肯定能对阿尔斯楞好。最关键的是,月牙河村临近红楼市区,将来对孩子的发展有好处……
但是,当鲍金山把意图和鲍青山一说,他沾火就着了,大喊:不行!当初那个乌兰图雅要抱走阿尔斯楞,我就猜到她没安好心!我不同意,你们都训我!这回怎么样,把羊送进老虎嘴里了吧?
鲍金山:青山,不能这么说。图雅是你的亲妹妹、阿尔斯楞的亲姑姑,怎么能说是羊入虎口呢?
“鲍青山,你摸摸自己良心再满嘴胡吣!当初,要是没有图雅帮忙,阿尔斯楞饿死了都不一定呢!”于秀兰说。
“看这意思,你是同意了呗?行,于秀兰,你为了落个清静,自己生的孩子送给别人,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鲍青山,你放屁!我是为了谁?我成天像个大老爷们儿似的和你守在牧点吃苦受累我为了谁?我图的是躲清静吗?我要想清静,早就撇下你回娘家了!就算生活不好,也不至于天天累得像王八犊子似的!”
于秀兰竟然一反常态,暴跳如雷。她要发泄发泄心中的郁闷了……
鲍青山递不上话儿了。
鲍金山借此机会又说:青山,你得听劝。退一万步说,你现在还有锁柱、锁链两个儿子呢……
“我就是生了八个儿子、一百个儿子,也不给他们老包家一个!”
于秀兰:笑话!你有那个命吗?别说生八个,你要是再多生俩,那就得饿死一对儿!
“于秀兰——”
“怎么?想打我啊?行,那就打死我算了,省得活着跟你遭罪!”
鲍金山赶紧劝架。两人都不听,鲍青山可能是气蒙了,真想要动手,被鲍金山一脚踹个跟头……
晚上,蒙古包里点亮了灯光。鲍金山和鲍青山相对而坐,举杯饮酒。于秀兰把菜端上了桌子,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下来,就到蒙古包外照看羊群了。
鲍青山终于被说通了。可是,他有个条件,落户口时,阿尔斯楞名字前面不能加“包”这个姓……
…………
包家的户口本上,阿尔斯楞既没有写“包”姓,也没有写“鲍”姓,只有名字。这也是蒙古族的一个习惯,不带姓氏。所以,当初鲍青山提的附加条件,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
阿尔斯楞是包家的孩子,是包牧仁和乌兰图雅亲生的——全村人都帮忙瞒着“过继”的事实。就算那些“长舌妇”再愿意嚼舌头根儿,此事都是“禁区”,只字不提。
袁月亮之所以和阿尔斯楞在一块儿,是因为这位小哥哥处处让着自己,有好吃的他舍不得吃,会偷摸留给自己。
包家很热闹,加上袁月亮,就经常有四个孩子屋里屋外地嬉闹了。当然,阿茹娜和金梅花是一个阵营的,两人都已经9岁了,上小学了,不屑于同阿尔斯楞、袁月亮两个小屁孩儿一起玩儿。
包巴音抽着不离手的旱烟袋,和安七十七聊着地里的庄稼,哪个品种高产,哪个品种不耐旱……
阿尔斯楞哄着袁月亮,搜集来各种破碗碴子当餐具,以花花草草的当吃食,有模有样地过家家儿玩儿呢。
安七十七提醒道:月亮啊,可别割着手啊。
阿尔斯楞帮着回答:没事儿,有我看着妹妹呢。
安七十七对包巴音说:阿尔斯楞真有当哥哥的样。这头小狮子真不错,“三岁看老”啊,将来肯定能有出息。
包巴音笑了,说:是啊。我就没见过这么懂事儿的孩子,特别听话。
大人有大人的谈资,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话题。袁月亮找到一个破水杯,放了一把沙子进去,又假装倒热水,还拿木棍搅了搅,递给阿尔斯楞,笑着说:狮子哥,你喝。
因为阿尔斯楞就是“狮子”的意思,平时大家偶尔会叫他“小狮子”,孩子们就“狮子哥”或“狮子弟”的叫开了。
阿尔斯楞接过来,问:月亮,这是啥啊?
“麦乳精啊。”
阿尔斯楞很夸张地“喝”了一口,说:真甜啊。
袁月亮又呵呵地笑了,说:我也想喝。
“给你,我喝不了,你喝吧。”
阿尔斯楞把破茶杯递给袁月亮。她却说:这是假的,我想喝真的麦乳精。我家没有……
…………
孔雀屏草原上,风很大,鲍青山和于秀兰倒腾完牧草,进蒙古包里歇一歇。于秀兰的头巾上都是草棍儿,鲍青山帮着往下摘。突然,他的手停住了。
“咋了?有虫子?”
“不是——秀兰,你有——白头发了。”
于秀兰笑了,说:那不很正常嘛。别给我薅啊,我妈说了,白头发越薅越愿意长。要是给我薅成“白毛女”,可就麻烦了。
鲍青山:不在那个。秀兰,整点儿水喝,我渴了。
于秀兰去沏茶。她的手是粗糙的,脸上皮肤不像前两年那样光滑细嫩了,鲍青山看着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于秀兰递过茶杯,问:你又咋的了?
“噢——没啥,只是——”鲍青山轻轻呷了一口茶,坐下来轻轻地说,“我有点儿想阿尔斯楞了。”
于秀兰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