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心里嘲讽,面上却无奈般,道:“也是我不清楚你家情况,说个亲事竟如此为难,还以为是你们父母长辈便可做主。”
“可不是。”言老夫人笑的慈善,“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那几位孙女小辈,都争着想让我做媒,还说我们这些老人家阅历丰富一眼定人品这样的好听话来应承,让我替她们把把关,可惜老婆子老婆子,终究是老了呦,若是再年轻个几岁,定要多促几桩好姻缘。”
顾老夫人低低的叹了口气,满口苦涩:“我家情况,你们两个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正经母亲还在菡萏堂住着呢,我这个空头衔,不顶用的,现在多是不管事,也落个清闲。”
“母亲!”顾明远起身,双手作揖,满目惶然:“能令母亲有如此想法,实在是儿子不孝,自古以来嫡庶分明,您养育儿子多年,亲自教导,无一疏漏,您是儿子的嫡母,如同亲母,日后,还请母亲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折煞儿子。”
宋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啜饮着碧螺春,“韩非子有云‘内外相应,言行相称’,顾学士作为文人之首,自是正身率下,老姐妹,你就宽心吧。”
顾明远压低头,
宋老夫人话止于此,顾老夫人暗自伤神。
若是再不表态,便是不识抬举了。
况且,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对面,言老夫人见状,接过力,笑眯眯道:“天下女子,哪位不想要一门好姻缘,我家几个小辈总想让我帮忙把关,生怕嫁位负心郎。”
“明远啊,你在朝廷大事上多有作为,若是要我们几个老婆子论一论国家大事,我们怕是半分见识都不如你,可若要是在儿女嫁娶上,说句俗话,我们几个老东西吃的盐,可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言老夫人靠在圈椅上,“《管子·形势解》中有一言,‘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乱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
所谓家国天下,治国之理,同样可用于治家。
一语说完,言老夫人自嘲:“瞧,我们几个老婆子竟还在大学士面前卖弄起学问来了。”
种种压力三方齐袭。
三司会审?
简直比之更甚!
几位老夫人完全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皆是笑容满面,却在左一言右一语中不知不觉将顾明远逼至幽角,占据高峰。
引经据典,上通文言治国下至俗语玩笑,语速平缓却令人无法插话,持续输出且密度强大。
无法反驳,亦无处反驳。
顾明远听到最后神情恍惚,已是没理,“如此说来,儿子也觉得母亲和两位老夫人所言极是。”
顾老夫人心中满意,面色却犹豫:“明远,你不必勉强,若是不愿,我们也不会强迫于你,毕竟是婚姻大事。”
宋老夫人扬着细弯眉,“你母亲说的是,若是不愿大可说出来,免得日后反悔还得埋怨是我老婆子逼迫的,到时,我可就是有苦也说不出了呦。”
顾明远笑得有些僵:“不、不会,仔细想来,这确实是个好姻缘,就如言老夫人所说,各有所长,在这方面明远确实不如几位老夫人,倒是卖弄拙见了。”
听他答应,宋老夫人喜笑颜开,“诶,你身为大学士,自是满腹经纶,倒是我们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竟说起了文言名语,不过,你能想通,自是最好的,姑娘家正是好时候,应是要把婚事早早定下来。”
顾明远应下。
随后,又说了几句话,顾老夫人便很“善解人意”的说若是公务繁忙,便不用在这陪着她们几个老婆子云云。
言老夫人也道:“国家大事,最为重要。”
顾明远趁机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了出去。
屋外寒风起,额头被吹的冰凉,他抬起袖子,好一番擦汗。
枝头雪被风吹起,拂过人面。
四角镶木镂空纹帘栊被掀开,丫鬟福了福身子:“老爷已经出了寿辉堂。”
宋老夫人没忍住“哈哈”一笑,“你怎想起要让我亲?”
顾老夫人眉眼难掩讥讽,“你是不知,那文丝娆是何等货色。”
说罢,又立刻道,“先前,我便同你说这姑娘两面皮子换的利索,你可是满不在乎应了的,可不能反悔。”
言老夫人侧身,“几年前我去夔州游赏,曾在你家老宅小住几日,你那三房庶兄一屋里,这一辈的嫡次子不是已有了婚事,还是在肚子里头就定下的吗?”
都是相熟老姐妹,宋老夫人也不用顾忌什么,“都说家丑不外扬,你我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我那侄孙子确实有了婚事,本是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我那侄媳妇恨不得人家姑娘赶紧嫁到府里,哪知后来我那侄孙子中了秀才,我那侄媳妇恨不得飘上天,非要将婚事退了。”
“好好的婚事平白退了,姑娘家自是不愿,闹得是沸沸扬扬,那姑娘是夔州州同家的姑娘,今年冬至述职,明旨已定,人家要升为知州了。”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不消息一出,夔州四处又在嘲讽我家三房有眼无珠,现下正是我那侄孙子谋事之时,他娘成日写信来,非要我给她儿子说一房媳妇回去撑场面,若非是家里亲戚,我早不管了,你家这表小姐,倒也解了我这燃眉之急。”
言老夫人笑骂道:“我说你个老精明怎应下的如此之快,感情是等着萝卜填坑呢。”
“若非如此,我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