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颜适就要带着妻女去燕北。夏韶华不舍,邀了黄玉馨前去送别,二人一直把她送出城外,颜欢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抱着黄玉馨不肯撒手,只说她会回来,一定要报她的救命之恩。
黄玉馨上一世与她互看不顺眼,没想到这一世还能成为一个勉强算得上的朋友。拍着她背安慰,相信她,等她回来了,再去喝甜酒。
夏韶华大笑,颜欢喝甜酒等于喝一步倒,喝酒前得找块软和点的地,省得摔坏了。
好好的一场送别,变成了追逐打闹,要不是颜适调转马头,三人还不知收敛。
二人又换乘了马车回去,进城门时,她们的马车被拦住了。
颜峻一身黑色劲装,骑了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朝阳斜洒在他身上,这个还不满十四的少年身形依然显得单薄轻瘦了些,或许是因为父母妹妹的离去,让他仿佛一夜间长大,眉眼间顽皮轻浮蜕去,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孑然傲气。
夏韶华掀开车帘,冲他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一早叫你来送送,你偏不来,等人都走了,你又偷偷地来。”
也许是送别的缘故,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颜峻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与她斗嘴:“我不愿来,是因为不知道该与他们说什么。倒不如就这么远远看着,什么也不用说。”
夏韶华的怒气瞬间没了,放低了语调:“好了,好了,他们走了,我们也别站在这里了,回吧回吧!”
颜峻一把抓住夏韶华放下的车帘子,看向黄玉馨:“以后,我不再去族学了。”他说完,另一只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给了她:“这个你拿着,有什么事想找我,拿了这个去将军府,或是直接给我写信,都可以。”
说完,他便策马而去。
夏韶华怅然长叹:“馨儿,这小子好像真的长大了。”从前对他多有嫌弃,如今看他失魂落魄,又开始心疼他:“也不知颜将军为何不把他一道带走,留他一人在这举目无亲的上京城,怎么狠得下心?”
黄玉馨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还是把它转交给夏韶华:“韶华姐姐,这个东西我不能要,还是麻烦你,找个机会,帮我交还给他。”
夏韶华不肯:“馨儿,他都那么可怜了,你就别再朝他心窝里捅刀子了,玉佩给了你,你就拿着,你不去找他不就完了。”
黄玉馨也不好坚持,只好暂时先收下,等找着合适的机会,再还给他。
马车路过城南的朱雀大街,就见那条街上最有排面的珠宝铺子珠露斋门前站着一个人,沈贺。
她急忙叫停了马车,夏韶华不解道:“馨儿,你认得那个人?”
“勉强算是认得吧。”
夏韶华又把沈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样相貌堂堂,身形伟岸的美男子,真是少见,不知怎么的,脸又一红,觉得自己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龌龊了。
黄玉馨带了丫鬟江萝下了马车,夏韶华也跟着鬼使神差地带了丫鬟下来了。
珠露斋是沈贺自家的铺子,他站在店门口等人,忽然就见两个姑娘带了丫鬟朝他走来。
沈贺这样的人,最不缺的除了银子,大概就是仰慕他的姑娘了。起先他并没有仔细看,等她们走得近了些,方才觉得那小个子,长得白净漂亮的姑娘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黄玉馨朝他轻轻一笑,施了一礼说道:“沈老板,你不记得我了?”
沈贺歪头想了想,确实是眼熟,仍旧记不起来。
夏韶华离了她几步远,只看着,并不插话,不知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黄玉馨颇觉尴尬,看了眼街上的行人,觉得站在此处说话不妥,又道:“沈老板实在想不起也不要紧,我今日来是想与沈老板谈笔生意,不知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沈贺实是在想笑,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要与他谈生意?刚想叫她快走,就见她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羊脂玉镯来。
沈贺认得这东西,原先是他这家店里的镇店之宝,后来为了抢一份内务府的生意,他忍痛把它送给了燕王,怎么会落到这丫头手上?
黄玉馨看他目光惊愕,笑道:“这个东西我想卖了,不知沈老板愿不愿收?”
夏韶华叫道:“馨儿,你怎么能把这个卖了?”这个可是陈夫人送的。
黄玉馨转头问她:“韶华姐姐,既然陈夫人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听说贵重的很,弄得我都不敢戴,倒不如换成银子放着,还安稳些。”
她说得也有理,夏韶华点头:“也是!那你就卖了吧。”
沈贺见了玉镯后,已经摆出一副笑脸:“姑娘要是真心想卖,里面请,我们坐下来详谈。”
进了珠露斋里,夏韶华很快被里面各式华贵的珍贵物件吸引住,黄玉馨则带着江萝与沈贺去了里面的茶室里。
有女使拿了个放有白色锦布的托盘上来,黄玉馨将那玉镯放置到托盘上,女使当着二人的面,拿着白色锦布小心擦拭,最后才放到沈贺面前。
沈贺把玉镯拿起来细看,玉镯保存得非常好,还如同原来在他店里时一样,完美无瑕。
他复又把玉镯放回托盘里,问道:“不知道姑娘想卖个什么价钱?”
“沈老板怎么也不问问这玉镯的来历?就不怕是我偷盗而来?”
沈贺当然不是没想过。但见她衣着华贵,举止得体,她们乘坐的马车又是官牌,故意说道:“莫非还真是姑娘偷盗而来?”
“自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