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枫的饭食一直是李烨在打点,他全然不知别人吃顿饭得付多少银子。
多加一个人,李烨并未区别对待,还特意每人多加一只鸡蛋。吴青枫看张余庆太瘦,把自己那只鸡蛋给了他。
张余庆小小个子连吃了五碗饭,还要再盛,被李烨拦住,“傻小子,你不能再吃了。”
不是舍不得给他吃,看他瘦小的身板肚子凸起,怕他撑坏了。
张余庆放下碗,眼泪止不住地流。
李烨有些不好意思,安慰他:“一个小爷们儿,哭什么哭?来了咱们这儿,往后饿不了肚子。”
张余庆抹着泪,“往常在家里,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只鸡蛋。平日里总是喝稀的,从来也吃不饱肚子。”
李烨一下愣住。
张余庆又说:“前年大旱,没有收成,一家人啃树皮吃草挨过来,去年丰收了,赋税翻倍,开了春又征军粮,家里人已经很久没见过米面,吃的都是糠面野菜。”
他所谓的征军粮,和抢夺没什么区别。粮草运送费时费力,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从百姓手中抢。
吴青枫听他边哭边说着,瞬间没了胃口。
***
黄玉馨把那四个女孩交给江萝,让她带上几天,讲解一番规矩,留在院子里做些简单活计。剩下的那个男孩交给廖伯,让他们在庄子里干点活。
两日后,她又与吴青枫一起,一大早出发去往太原府城。由于离着田庄有段距离,二人必须住上一晚,第二日回来,她依旧做男装打扮,身边带着桑雏。
两人到的时候已近黄昏。江山易主,百姓苦不堪言,城中也是一片萧条,来往行人不多,各街道商铺冷清。
两人寻了间客栈落脚,让小二打了热水洗了把脸,来到大堂里用晚饭。
客栈里大多是些南来北往的商贩,各自聊着天南地北的见闻。
三人寻了靠窗的空位坐下,点了三碗阳春面,竖起耳朵听着那些人吹牛打屁。
他们左手边三张桌子并排坐的,似乎是一家商队,听口音,像是从云南那边贩货过来。
有人边吃东西边疑惑道:“说来也怪啊!这齐王都登基了,各地方都是集结力量准备打回去,偏偏这夏翼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名壮汉一声嗤笑回应:“都说夏总兵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看不见得呀!”
“照你这么说,齐王这皇位能坐得牢吗?”
有个斯文书生样的人回道:“怎么可能?颜适手上二十万将士是吃素的?皇上还活着,回宫是早晚之事。”
正吃着面的黄玉馨听到他们这一番讨论,忽然就愣住了。
上一世夏翼让女儿夏韶华领兵打前锋,最先一步杀回上京,这一世还没有动静?
再联想到吴青枫说梦见杀九皇子之人为颜适,难道齐王只是一只螳螂,颜适成了背后的黄雀?
那程晏呢?程家军有没有集结?
她霍地站起来,冲那群人问道:“敢问几位兄台,可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程家军有何动向?”
她问得非常突兀,那些人皆愣了一下,见她是个体面的小公子,语态也比较客气,那斯文书生模样的青年人笑着回答道:“程家大军驻扎西南,半个月前倒是听说过,有派出一支精锐支援颜将军。”
这一切和前世大不相同。
“……多谢兄台告知。”她抱拳给人行了礼。
回身看到吴青枫诧异地看着自己,也不做多解释,迅速把碗里剩下的面条扒进嘴里。
吃完面条,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三人漫步走在街道上闲逛。再怎么萧条,也挡不住有钱人享乐,那些秦楼楚馆里头,生意照样火爆。
看着黄玉馨一头扎进一间名为云栖苑的华楼里,吴青枫整个人不好了。
这丫头怎么总喜欢往这种地方钻。
桑雏自然二话不说地跟了进去,吴青枫没办法,只好尾随。
云栖苑里头丝竹靡靡,宾客个个光鲜,进门便有年轻女郎上来招呼。
三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女郎帮他们上了茶水后,便不再打搅。
这里并不同于一般的青楼,来此消遣的男人若没有特别要求,不会有女子主动来陪侍,这一点让吴青枫大松一口气。
台下宾客不少,其中有一人特别亮眼。这人身形消瘦,着一身云锦,头戴玉冠,摇着一把折扇,津津有味地听着台上女子唱小曲。
女子唱的是方言,他们三人一个字也听不懂。
黄玉馨已经认出那摇扇子的人是谁,太原总兵曾笠的儿子,曾书楹。
上一世便是他带着人,借口征军粮,跑进庄子里一通搜刮。那时候刘仁修跟条哈巴狗似地,对着他卑躬屈膝,又是给银子,又是交粮食。
他这一通搜刮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刘仁修将庄子上物价翻倍,父亲本就是个清官,手上银子不多,庶出的她还有弟妹后头几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曾笠并未派多少人支援颜适,征起军粮来丝毫不手软,第一轮刚过去不久,第二轮再来时,直接饿死百姓数千人。
这一世才刚一来太原府,便撞见他了。
这也是一种缘份吧。
三人坐了一会儿,吴青枫已经是不耐烦,甩脸子直接走人。
他走了也好,黄玉馨尴尬地叹了口气,看了桑雏一眼,她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单看她没有焦距的眼神,也知道她并不喜欢这里。
吴青枫走了没多久,黄玉馨也带着桑雏出来。这条街上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