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馨知道再过三年,皇上就会打破程国公府一家独大的局面,那时的国公府并不比现在的候府好多少。然而此时程柏青权势滔天,候府刚有抬头之势,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一个私生子去得罪程柏青。
黄玉馨却笑道:“爹,难怪舅舅有时总说你迂腐。此事若是硬碰硬自然无解,若是稍稍变通一下,倒不至于太难解决。”
黄祀元本意只是和女儿抒发一下心中感慨,心底里还是觉得她一孩童,哪能有什么真正解决难题的办法,他皱眉道:“罢了罢了,我今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在这与你乱说一气,你倒还当真了。”
黄玉馨有些哭笑不得,上一世岑二伯为了这两个孩子与程氏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地水火不容,程氏恨极气极,就更加虐待那一对兄妹,直到逼死赵雯燕,在赵凌心中结下滔天仇恨。
黄玉馨道:“爹,那死去的女子不过是盼着一双儿女能长大成人,才托了岑二伯,岑二伯若是想那两个孩子认祖归之宗,以二伯母的性子定是不允的,女儿是想让父亲劝一劝岑二伯,先退让一步,不要与二伯母起挣执,那男孩倒是好说,给口饭吃就成,若是不放心女孩,倒不如父亲做个人情,把那女孩接过来给女儿做个伴也好。”
黄祀元一想,也不无道理。两个孩子想认祖归宗,不光是程氏不允,曾老太君和候爷也是不允的。男孩可以放在外院养着,那女孩在内院里,又没有年纪相仿的姐妹,说主不是主,说奴不是奴,放在程氏跟前,哪能有好的?接过来给女儿做伴也未偿不可。
“若要接来咱们家,那还得你祖母同意才行,她又不是寻常婢女,怕你祖母这边不好说话。”
“爹爹只管对祖母说是候爷的意思就行,候爷想庇佑一个私生孙女乃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本就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难不成祖母还能过府去质问候爷?”
这是自己十岁女儿说出来的话?黄祀元不可置信地看着黄玉馨道:“馨儿,若不是为父看着你长大,真不敢信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思。”
黄玉馨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假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爹爹,女儿民间话本看得多了些,想的说的,自然与一般闺阁女儿不同,不过,话本里也不尽然全是不好的,道的皆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或许粗俗了些,与那圣人之道并不相违背。二伯母说出身富贵是胎投得好,女儿觉得不尽如此,世事变化,盛衰无常,俗语有云,富不过三代,穷不出五服,太祖皇帝登基前,也是贫农出身,谁又说得准谁能富贵一世,谁又会贫苦一生?做人不能忘了行善的根本,不为来世的福报,但求今世活着心里安稳。”
黄祀元默然地点了点头,女儿的话他是赞同的,同时他也在心中回想,什么时候那个俏皮可爱的女儿心思变得这样深沉了。
父女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有丫鬟在门外禀报,说是二小姐来了。
黄玉珩已经推门进来了:“爹爹,让阿姐陪我们去园子里玩雪可好?”
“阿珩,下次不可以这么没规矩,要等爹爹答应了,你才可以进来,知不知道?”
黄祀元本来想要说小女儿两句,见大女儿替他说了,也就没有开口。
黄玉珩小声嘟囔:“阿姐,我知道的,不过一时忘了而已,下次我会注意的。”
黄祀元想起早些时小女儿说头晕,见此时她精神头十足,踱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对黄玉馨道:“你们初回来,对家里也是好奇的,不要到处乱走,就带着妹妹在园子里逛一逛,注意着保暖就是了。”
黄玉馨应了,牵了妹妹去园子里。周妈妈是刘氏派给母亲和阿珩的管事妈妈,自告奋勇地说要给她们带路。路面和院子里的积雪都扫得干净,只有那后花园里的雪还等着它自己化,爱玩本就是孩子的天性,她想起上一世,玉珩为了救他们一家人,主动去给六十岁的献王做了侍妾,她的心就绞痛,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好好宠着她,保她一世平安顺遂。
这宅子原是陈同大人的宅子,他本就是个风雅之人,后花园里还原来一样,没有动过。园子一侧的红梅此时开得正好,黄淑敏的女儿王惜怜正在对面的亭子里作画,远远地瞧见了她们姐妹二人,招手向她们打招呼。
黄玉馨见不好躲过,只好牵着妹妹过去看看。
王惜怜让丫鬟给了她们一人一个热乎的暖手炉,又拿了热乎的烤糖糕招待她们。黄玉馨接了暖手炉,烤糖糕自然是不会吃的。阿珩吃人的嘴短指着她刚刚画的红梅说道:“姐姐画的梅花真好看。”
王惜怜掩嘴笑道:“妹妹吃了糖糕的嘴就是甜。”
黄玉馨仔细看了看,她也确是有些才华,这雪梅画得孤傲清高,有那么几分神韵,她上一世因黄淑敏的缘故,与王惜怜很生疏,走得并不是太近。其实王惜怜也与她们一样,只是一颗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无辜棋子。
黄淑敏嫁给她父亲王吉安不到半年,王吉安就突然染病去世了,她是个遗腹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依靠。没有儿子,黄淑敏自然难在王家安身立命,她将王惜怜带回娘家交给母亲抚养,自己去慈缘寺修行,这慈缘寺是京城各大世家供养的寺庙,只要有钱,既可以说是修行,也可以说是去享福。最重要的是离着娘家也近,可以三天两头地回来看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