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是宝儿的满月宴。
黄祀元南下治水有功,又喜得嫡长子,皇上听闻,特意命内务府打造了一套白银长命锁,让内务总管亲自送到府上。
年年发生旱涝灾时,总会起一些流民暴乱,今年则大不相同。黄祀元领了一队人南下,排洪引水,安置灾民,发放救济全都做得井井有条,竟一起流民暴乱也未发生。
往年光是镇压暴乱,就要投入不少兵力财力,于天下安定也不利,这一点,让皇上尤为头疼。
黄祀元这一下,解决了皇上的头疼难题,自然是大受褒奖,这样的恩宠,实属罕见。
而最最高兴的,当属刘氏。
这一回,黄祀元没有要金银珠宝赏赐,只为刘氏和李氏都求了诰命,文书送过来时,她高兴得一宿没睡。
因与四房的积怨,她本不想管这满月宴,全权交给了杨氏操办,得了诰命后,又抢了回来,比自己嫡子得儿还要高兴。
此回喜宴,刘家那边吕氏没来,来的是刘氏的兄弟刘仁修,带着刘洛一起来喝喜酒。
刘仁修自小读书不行,却在行商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这些年生意遍布南北,家底是越来越殷实,他出手也大方,此次直接送了黄祀元一座小庄子。
黄祀元不肯收,两人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刘氏作主替他给收了。黄祀元也就顺水推舟地道:“我也不善经营这些,倒不如交给母亲来管着,咱们一家人,也不分你我,还是要多谢舅舅慷慨,这些年家里尽是沾着舅舅的光。”
刘仁修是个极精明的人,不像后宅吕氏那样见识浅薄,心胸狭隘,见四下里没有外人,又把刘洛叫过来,说是要给府上的九姑娘道歉。
刘洛极怕自己的祖父,在他的镇压下,非常乖巧地上来就给黄祀元作揖:“四叔叔,洛儿今天来给您赔罪了,前段时间因洛儿任性妄为,唐突了九妹妹,还请四叔叔念在洛儿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谅洛儿一次,往后必定与九妹妹谨守兄妹之谊,如亲手足一般关爱。”
黄祀元对这番话还是挺满意,点头道:“嗯!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也说明是有长进的,四叔叔岂会记挂在心里,趁着年纪小,更应该多读些书,不可荒度了光阴。”
刘洛连连答是,刘仁修就让他退下了。
刘仁修又对黄祀元道:“舅舅我大半辈子在外奔波,洛儿这孩子被后宅那群妇人宠惯得没了边儿,想我刘家原来也是书香之家,趁着他年纪还不大,及时纠正,好叫他能走上正途,前些日子我去求了你父亲,他也替洛儿出了面,这往后,就要在府上住下了,也好方便他去族学上课,元哥儿若是得空,也帮我管教管教,舅舅感激不尽呐。”
“洛儿能及早回头是好事,只要他愿意,随时可来找我请教,我必不会推辞。”
宾客分了前后院,前院里都是黄祀元的同僚以及一些亲朋好友,后院则是各家的女眷,像刘洛这样的半大孩子,若是跟着家中女眷来的,也可以去后院吃酒。他以前常跟着吕氏来,熟门熟路,府中的下人们也基本都认识他,因此他进了后院里,也没受到阻拦。
黄玉馨正在后院里与顾氏出了嫁的两个女儿说话,就见刘洛朝着她走了过来。
顾氏的两个女儿早年出了嫁,对刘洛了解也不深,只知道他是舅祖父的孙子,见了他来,也是客气地与他打了招呼。
刘洛一改往日里任性胡为的模样,竟也都很客气地回了礼,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个极有教养的小少爷。
刘洛与两位出了嫁的表姐打完了招呼,就对黄玉馨说道:“九妹妹,有些日子没见了呢,刚刚我还在前院里见过你父亲,给他道了歉,并且还向他保证了,往后必将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亲妹妹?倒也不必!
黄玉馨也不想跟他假客气,直说道:“洛表哥,你今日既然是跟着舅祖父来的,就该与他在前院吃酒,这里是后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刘洛笑了笑,胖胖的脸上两坨肉耸起,几乎快看不见眼睛,他也不急:“我是想着来后院给姑祖母她老人家请个安,并不打算久留,不巧看见了妹妹,就过来打个招呼。”
“既是如此,那你也该离开了。”
刘洛却继续道:“我还有一事忘了告诉妹妹,从今天起,我就在府上住下了,往后与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一同去族学上学,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黄玉馨心头一梗,真是块狗皮膏药,粘上了甩都甩不掉。
忙了一天,送走满堂宾客后,黄祀元在安华堂单独与刘氏说话。刘氏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累极:“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母亲今日看起来是真高兴。”
刘氏扯嘴一笑:“我活了大半辈子,没指望上你父亲,也没指望上自己的儿,倒是沾了你的光了。”
黄祀元坐在下首的花梨木椅子上,眼里看的是对面香炉里袅袅青烟:“儿子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与三位兄长不同,每次见您的时候,总是很害怕,那时我就想着,要是您能对我笑一次,该多好,起码我也不用那么怕您。”
刘氏的笑容在嘴角凝固,慢慢睁开了眼睛,才发现那庶子并未看她。
黄祀元又接着说道:“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那时我还是想着,要是自己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您会不会真心对我笑一次,结果还是没等来。”
他等来的是她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