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隐握着还在滴血的尖刀,手竟也开始像青衣女子那样颤抖起来。
目睹了青衣女子可以称之为大义凛然的自尽以后,她的面庞开始与折桂的面庞渐渐重合。
她们都是可以为了谢罪为了苍生去死的人。
她们这样的人,无论强大与否,无论出身如何,都是值得被歌颂的。
——那我呢?
蓝隐感受着顺着手腕流淌下来的灼热液体扪心自问,明明没有得到答案,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想把刀子往自己的心口送。
被她唤作娘亲的青衣女子在用眼神鼓励她,仿佛在告诉她:刺下去,刺下去你就是英雄,刺下去你就是人人赞美的至善之人。
蓝隐却在这时忽然“醒了”,她用力把尖刀掷出去,刀尖扬起的血在空中扯起了一道猩红的线,随后猛然坠落。
“苍生是谁?我凭什么为了他们去死?”
“我为什么不该活在这世上?”
蓝隐仿佛找回了神志一般接连质问了青衣女子几个问题。
青衣女子虽然刚刚朝着自己的心口扎了一刀,此时却完全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分明是幻境。
蓝隐狠了狠心,伸手揪住青衣女子的衣领,“你又是谁?娘亲?我蓝隐从未有过什么娘亲,就算有,她也不会喊我去送死!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希望我活下去的人!”
青衣女子僵住了,一瞬间,她心口不断外涌的血竟也止住不再流淌。她眼中的慈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想用眼神将蓝隐撕碎的狰狞。
“好啊,好啊!”她大喊着,长笑了两声,“好啊,蓝隐,你不愧是无情之人。你这辈子也成不了神!你永远只是个拥有神力的散仙,你永远也无法成神,你永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蓝隐并不像青衣女子这样激动,她只是轻笑了一声后淡淡地开了口,“做你们的对手?我不屑与爱耍阴招的蝼蚁为敌。”
再次抬起眼时,她眼中已没了方才些许的柔弱和不安,抬手便向青衣女子打去。
更准确地说,是向这幻境打去。
巨响在她耳畔炸裂,顷刻之间,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凋零。蓝隐却已经知道这只是幻境而已,她知道,只要她心不乱,这一切都伤不了她分毫。
她便在这满目疮痍中悠然地打坐,任凭耳畔的风嘶吼哭啸,任凭身旁飞沙走石,她不动,更不睁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的嘈杂渐渐停了,万物归于宁静。
蓝隐张开眼,看见自己在和须怀章一起抵达的那片荒原上,猩红的彼岸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一片片地撤离到她看不见的位置。
如何被卷入幻境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子,蓝隐甩了甩发痛的头,试图赶走自己心头的那点沉闷和悲伤。
——现在还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或者说,对她而言,任何一个时候都不适合感情用事。
她站了起来,在荒原中四下感知属于须怀章的仙力却怎么都一无所获,最后,她只好用最笨的方法朝着空旷的荒原高声喊,“须怀章!你在哪?你醒醒!”
无人回应。
她一共这样喊了两次,而后便觉得这方式实在蠢得过于离谱——若他还在幻境中,怎么可能被喊两声就醒来。
这荒原上没有太多的遮蔽物,一眼望去可望很远,光是用眼睛看都比用嗓子吼管用。
蓝隐于是在荒原中走了起来,经过一棵大槐树时,她发现了须怀章倒在树下的身影。
她承认,那一瞬是惊喜的。
她快步移过去,第一件事是扶他起来靠在树上,第二件事是伸手去探他的脉。
她手一僵,眼睛微微睁大了。
——她没有探到须怀章的脉象。
不是脉象虚弱,而是根本没有探到脉。
蓝隐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最终确认,她真的摸不到须怀章的脉象了,他死在这了。
几乎是在心里确定这个念头的那一瞬间,须怀章的躯体化作青烟,在她眼前消散一空。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想着这该算是自己害死了他,至少她也要拿到点什么他留下的东西。
毕竟须怀章和她不同,他不是孤家寡人。他父亲已仙逝,但她记得他还有个母亲,况且,他还是整个青龙族的统帅,无数的人在等他回去。
可惜她什么也没抓住,就连他的佩剑都不见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对着这槐树站了一阵,随后转身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赶。
还没等她走出荒原,仙界的人到了,说是她使用了异样的仙法,天帝下令,要立刻诛杀她。
她解开头上的飘带,准备迎接一场硬仗,然而却看见从众仙身后缓缓走出来的竟然是元容和白铃。
没等她开口发问师父为什么会和仙人们在一起,元容已开了口,“你歹念难清,心不向善,不需仙界诛杀你,为师自会替天行道。而你的位置自会有人接替,你的任务,也移交给旁人。”
“白铃。”说到这里,元容喊出了白铃的姓名。
“师父。”白铃恭恭敬敬地朝着元容跪下。
“去杀了蓝隐。”元容如是命令。
“徒儿领命!”
白铃像一道风似的执着剑向蓝隐的眉心刺去,蓝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她没能说服自己举起飘带去反攻白铃,可白铃的招式仍如雨点般接二连三地朝她打来。
那些凌厉的招式她躲过一些,也中了一些,此时已伤痕累累。
抬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