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天光熹微,南疆却还是黑夜。
瘴气遍布的丛林里,傅玄斜倚在高大的榕树上闭目养神,天一亮就得继续赶路,这入夜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蛇虫毒蚁四处都是,若是一个大意,就可能走不出这片林子。
段安和陆翊两个在稍矮些的枝干上休息,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占据着一根枝桠,上半夜是陆翊守的,下半夜则是段安负责守夜了。
四处除了鸟兽虫鸣之外就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婆娑沙沙声了,段安有些打瞌睡,却还得强撑着把眼睛睁大。
就在他第五次用手去捏自己的耳朵让自己打起精神的时候,头上传来自家爷的声音。
“你想睡就睡会儿,我来守。”
段安抬眼,不禁感激的给傅玄拱了拱手,“多谢爷。”
说完正要闭眼,却忽然想到一件事,“爷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
段安嘿嘿的憨笑两声,挠挠头道:“明儿可就是爷的大婚了,若是咱们在京都,爷就能见着新夫人了,难怪爷……”
听着段安的话,傅玄感觉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了似的,登时眉头微蹙,沉声道:“你若是精神好,明晚就你一个人值夜吧。”
段安忙闭嘴,嬉笑着求饶:“属下多嘴,不说了不说了。”
心里却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这成亲就占了一样,爷却不能亲自去,还得让府中堂少爷帮忙迎亲,想想这其中滋味,自然是一眼难喻了。
傅玄的确是在想成亲的事。
他心情有些矛盾,有些后悔当时心急把婚期定这么早,让那丫头独守空房,又有些庆幸过了明日,晏欢就是他的妻了,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大喜日子,却要让堂弟去帮忙迎亲,傅玄就觉得心里一阵吃味,酸的紧!
盛京。
晏欢从五更天就开始被拉起来描妆梳头,喜婆和全福太太都来了,镇国将军府罗氏和柳氏都来了,表妹薛容兰围着晏欢满眼好奇的看着喜婆给她绞面敷粉,不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上次白眉姐姐出嫁的时候屋里人太多了,我都没能看清楚是怎么绞面的,如今看着,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疼了。”
这话逗的屋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容兰还是和前世一样,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不喜红妆爱戎装,倒是符合了她是将军府的出身。
罗氏如今身子不好,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就去了给客人们准备的客房休息,柳氏则带着自己的几个娘家侄女在一旁凑热闹,屋里是人来人往,笑语声声,热闹至极。
晏欢昨儿没休息好,此时脑袋有些发沉,看着铜镜里的脑袋,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凤冠霞帔,她从前也不觉得有多沉啊,今日怎么觉得沉的脑袋有些顶不住了。
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这幅凤冠除了赤金的冠头外,还有九根衔珠,俱是用饱满圆润的珍珠和银线串成。
“哎哟,枉我做喜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华丽的冠子,真是漂亮啊!”
喜婆赞不绝口的打量着晏欢头上的凤冠,又看向架子上挂着的喜服,眼底的惊羡是越来越深。
到底是将军府嫡女生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瞧瞧这身吉服和冠子,没有个几千两银子怕是置办不下来,就这身吉服也至少要十个绣娘一起花上三四个月的功夫才能绣出来的。
想到这比晏府门第高的傅家,喜婆心里不由猜测,这以后那傅夫人怕也不敢把晏三小姐瞧轻了去吧!
本想过来做做样子的晏珍还没进屋,站在门口就被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堵了去路,看见里面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的晏欢,她觉得刺的眼睛有些疼。
她想到自己成亲时的光景,那些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不禁觉得像是凭空喝了一碗醋,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可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很快就想起了邵氏说的话。
她虽不是晏家的女儿,不是薛家的女儿,可她现在在外也是白家的嫡房二夫人,也不是谁都能轻贱了去的,她就是再恨白家,也会暂时忍辱偷生,借着他白家的名声往上爬的。
她收敛心绪,重新换上一副笑脸,抬脚往屋里去。
薛荣兰看见她,客气的笑着欠了欠身,两人互相见礼。
“三妹今日大喜,瞧着这身…真是好看的紧呢!”
晏欢看着铜镜里晏珍言不对心的神情,只淡淡的笑了笑。
今日的全福太太是请的外祖父的好友前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胡大人的夫人,年近五旬的崔氏。
自从胡大人辞官后就一直闭门拒客,此次胡夫人愿意来,也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认得她的人都不由有些惊讶她竟然会出席这样的场面,不认识她的人则都在暗中猜测打听这端庄大气的老夫人是谁。
晏珍自然不认得崔氏,却听说过晏欢成亲的全福太太是谁,见她衣着讲究大气,不言不语的站在晏欢身边,不禁上前两步,笑着问她:“您就是胡夫人吧?”
胡夫人为人比较冷傲,闻言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便把目光重新挪回到了晏欢脸上。
“今日是我三妹妹的大喜日子,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帮不上忙,只能替妹妹多谢胡夫人了。”
胡夫人闻言眉头一蹙,这才拿了个正眼看晏珍。
“三小姐又非不通世故之人,她的情我自会承,何须旁人来替她?”
这话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