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喧闹盛暑到了顶点,蝉鸣声声中,传来了皇帝周辰病逝驾崩的消息。
小皇帝周赫被太师一派推上位,谢家蓄养私兵东窗事发,意图谋反,镇国大将军协同禁军提前部署围剿,将作乱之人一网打尽,收押入狱。
盛京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乾坤颠倒。
不过因谢家一派牵涉太广,只诛杀了主谋和重要的同谋,其余人等暂时留中不发。
太师府,正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庑廊下站了两溜侍女,都躬身肃立,无人说话。
有脚步声响起,侍女看去,忙要行礼,却被男子制止。
“不必了,夫人今日如何了?”
晏欢昨日就已经醒了,因伤势太重,为了减轻她的痛苦,王太医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让她尽量卧床静躺。
侍女低声:“殿下,夫人今日吃的更少了,只用了半碗粥,别的什么也没有用。”
傅玄剑眉微蹙,抬脚进了屋。
屋里四角和屏风下都摆了冰盆,倒还算凉爽。
傅玄放轻脚步,就听见内室隐隐传来说话声。
“嬷嬷,他是殿下,是亲王,他会有千秋万代,可我如今已然成了这样,我没法护住我的孩子,就不能将他带到世间来,嬷嬷别拦我了,这碗药,我心甘情愿的。”
“夫人,您三思啊,您若是生下孩子,殿下一定会护您周全的……”
高嬷嬷察觉有人,转身一看,不由声音一扬:“殿下!”
晏欢躺在藕粉福禄寿喜锦被里,闻声转头将脸朝着床内侧。
傅玄一眼就看见了床头小杌子上放着的薄胎瓷碗,盛着棕褐色的药汤。
不知道心里是何感觉,傅玄上前一步,端起碗往地上一摔,碎瓷声响起,药汤撒了一地。
傅玄紧捏的拳头止不住颤抖,“你就这么想与我划清界限?”
屋里安静的仿佛与世隔绝般,半晌,晏欢的声音才响起:“是,谢家已经倒了,你拿到你想要的,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了,往后,你前途明亮,我高攀不起。”
“你何曾真的相信过我?”
傅玄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晏欢听着,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把似的,酸胀的疼。
“可你又何曾相信过我,你从未向我言明过你的身份,若非那处牙印,我至今都被蒙在鼓里,既如此,我们也扯平了。”
晏欢将脸转了过来,满脸的水渍让视线一片模糊,可她此刻连拿起帕子擦眼泪的能力都没有,是她高估了自己。
就算银珠拿到了晏珍陷害她的证据又如何,她变成了这样,和废人又有何两样?
晏欢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
她不怪傅玄,也不想拖累他。
傅玄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到她。
呼吸都凝滞了般,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外面高嬷嬷走了进来,“殿下,何掌柜已经过来了,夫人的意思……”
后半句话像是哽在了高嬷嬷的嗓子眼儿似的,她有些说不出口。
“和离吧。”晏欢撑着手肘起身,疼痛传来,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傅玄转身,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在养好伤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他抬脚养在走,高嬷嬷追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看向晏欢。
“殿下,放我走吧。”
屋外,何泉带来的人与太师府的人形成了对峙之势,何泉看着出来的傅玄,拱手行礼。
德子见状也收了佩刀,朝着傅玄行礼。
“王爷,夫人的意思……”
“夫人的伤还没好,我会尽快找到生骨灵芝草,你们若是真为了她好,就不要乱来。”
何泉听出了这话中警告的意味,可他不是畏惧强权,晏欢待他有恩,他和三小姐虽是从属关系,可却胜似亲情。
只要她一声令下,今日他豁出命去也要助她离开,可也正如傅玄说的一样,三小姐如今的病情……
就在他为难之际,高嬷嬷走了出来。
“何掌柜,夫人有话。”
傅家,在层层守卫下,外面的消息还没传到众人耳中。
前院厅堂中,呜咽的哭泣声阵阵传来,尚未走进去,就能闻到血腥味扑鼻而来。
“玄哥儿,有话好好说,这样大动干戈……都是自家骨肉,你这样……”
大太太杜氏看着地上抱着傅淑媛的大太太,颤抖出声。
傅淑媛倒在血泊之中,一眼可见,她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而提着长剑的傅玄仿佛暗夜修罗般站在血泊之中,不屑一顾的神色仿佛在嘲笑这些人的卑微。
“骨肉?你们是一家骨肉,与我何关?”
傅玄看向地上的目光阴鸷的二太太,声音冷得沁人:“放心,本王会让大太太好生照看你的女儿,保她长命百岁,衣食无忧,只可惜,往后她只能躺在床上数日子了,啧啧……”
二太太怒极,她看向一旁的杜氏,嘶声道:“你看看,为了这么个狼崽子一辈子没下个蛋,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养了个白眼狼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二太太说完,转头怒视着傅玄,起身朝他冲过去:“我和你拼了!”
傅玄一个侧身,二太太就扑了个空,踉跄着倒在地上。
屋子里噤若寒蝉,血泊越来越大,地上的人呼吸声越来越弱。
“傅家从我身上得到的好处我就不细说了,二太太,你放心,杜氏的下场一定比你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