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晏欢在郁州的宅子里过了自己十二岁的生辰。
冬日的海风有些刺骨,或许是月事将近,晏欢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薛氏不免有些担心:“这孩子,怎么吃的这么少,莫非是病了?”
曹嬷嬷笑着安慰她:“三小姐如今大了,看样子是有自己的心事,夫人放宽心吧,我们家小姐定然不会像别人家的小姐那样不懂事的。”
薛氏觉得也是,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也没了继续吃东西的心情,听着外面呼呼的海风,让人打了热水进来洗漱。
晏欢回屋后就在暖炉前站定,把披风脱了,伸出手烤了烤,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可能是她对郁州“四季如春”这个词有些误会,郁州其实是三季如春,冬日还是有些冷的。
尤其是海风吹在脸上的时候,她恨不得钻进屋子里闭门不出。
何泉从京都来了信。
信应该是十月初写的,因运河结冰,送过来比平时晚了十来天,信里说,他已经把她身体不好的消息放了出去,徐家如今恐怕正在调查此事,让她尽量多在郁州住几个月。
然后又说了些府里的事。
因她的吩咐,林安媳妇有事就会去宝钗楼找何泉,听说莲姨娘在她们离开不久就和李玉婵闹了一场。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晏珍说起,因送去江汀院的冬衣料子不合她心意,她就发了好一通脾气,说她们克扣银子拿不好的料子打发她,还跑去父亲面前求父亲做主。
父亲自然是烦不胜烦,叫了玉姨娘过去问话,玉姨娘自然不肯背这个锅,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事情就推到了莲姨娘头上。
莲声本就有些心高气傲,自然是不肯打落牙齿和血吞,此事本就是玉婵不让她插手的,出了事却推到她头上,也不管大着肚子,带着人就去江汀院打玉姨娘。
玉婵被打了好几棍子,脑袋被敲了个血窟窿,还是林安媳妇带人过来制住了场面,才没有出更大的事儿。
因为这事儿,父亲也发了好大的火,罚了三个人半年的月银,并且三令五申,若是再有人动不动就动粗,就直接赶出府去。
可晚上却去了莲声屋子里,搂着小美人儿温声哄着:“你这臭脾气还是收着些,府里不止你一个人啊,我是这一大家子的主君,一碗水不端平如何服众?”
莲声娇横的轻哼一声,拿脚尖提了提男人,“你是一家人的主君,我却只是主君一个人的,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些,我活该受委屈的。”
小姑娘的顽皮气让晏仕贵觉得十分奇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
“放心,扣的银子我给你补上行吧?还撅嘴呢!”
惬意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让晏仕贵头疼的消息接踵而来。
第一件就是京都传出晏欢身体不好的消息。
不过是前朝还是现在,女人娶回家最大的作用就是传宗接代,女儿若是身体不好,那谁还会愿意娶她?
原本为了徐家得罪谢家这事儿他就满心抗拒,可当时两边已经过了礼,他没法儿,这才勉强答应,打算让晏珍嫁到谢家做妾弥补。
可现在又传出晏欢不好的消息来,如果徐家退了亲,前面又得罪了谢家,那三女以后还嫁不嫁人了?敢问谁家肯得罪谢家去娶她?简直是滑稽!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留个老闺女在家的,他可不想成为满京都的笑柄!
他憋着一口气提笔写了信,让人快马送去郁州。
晏欢收到信时已经进了腊月,她正捧着碗热热的什锦甜汤喝着,看见父亲的信,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隔着这几百里地也能感觉到父亲的怒不可遏!
信上好几个因为太激动甩下来的墨点子,让信笺看起来有些不太干净,但也不影响阅读。
一目十行看完,父亲的意思很简单明白,他命令她必须在过年前赶回来,否则她以后日子不好过。
晏欢挑挑眉间儿,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把信丢进了暖炉里,又用长簪子拨了拨,见全部成了灰烬,这才拿帕子擦了擦簪头。
她当然明白父亲为何会这样说,她如果能尽快赶回京都,那何泉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所有的努力也功亏一篑,她无法拒绝徐家的亲事,会真正落入被动的姿态。
如果没猜错,想必母亲也得了信。
晏欢起身去了正院。
果不其然,母亲刚看完了信,叫她过去看,动作自然的把信递给了她。
晏欢打开随便看了两眼,内容和她猜的**不离十。
“母亲。”晏欢坐了下来,拉着母亲的手,酝酿了一下情绪,“女儿有件事的确瞒着您的。”
尾音已经有些哽咽。
“因为六岁那场大病,女儿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郎中说我以后可能…可能不会再像正常人一样……养儿育女了。”
薛氏看着女儿,心尖儿一酸,头有些发昏起来,却伸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母女俩对视良久,她才渐渐清明过来。
“所以…所以你才要来这儿?你就是想退了徐家的亲?”
晏欢点头,“是,女儿不想去害别人,与其以后遭人唾弃,还不如现在就抽刀断丝,一了百了。”
听着才十二岁的女儿口中这些颓丧的话,薛氏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女儿如今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可以想象再过两年是如何的聘婷婀娜,明艳动人,可她却听见了这样的消息……
此时此刻,她心里懊悔,难过,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