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媳妇凑上前去,听着不由面色一变,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豆蔻梢头春色浅,新试纱衣。
三月二十四,这几日的盛京刮大风,天又阴沉得紧,晏珍身上有些不爽利,春茶给她端了甜汤去,却被一把拂在了地上。
知道她这是小日子不畅,春茶也不敢惹她,也不顾被热汤淋湿的绣鞋,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去捡碎瓷。
“没用的东西,滚滚滚!”
晏珍低声骂着,春茶也头也不敢抬,应了声是,抱着碎瓷片退出去,却一个不小心被门槛儿绊住,哗啦一声人和怀里的碎瓷全摔倒在了地上。
夏蝉见状就来拉她,却被晏珍一声低骂叫了回去。
“手脚这般没用,不如砍了来的轻快!”
说着只觉得屋里闷得慌,皱眉柳眉起身就往外去。
夏蝉同情的看了一眼手被划伤的春茶,嘱咐她包扎,转身跟了去。
花园里景致正好,迎春花一茬儿一茬儿的开着,杏梨棠梅点缀其间,一条由外面引的活水小溪的造景旁,几只麻雀时而盘旋时而俯冲,玩的不亦乐乎。
天光虽黯淡,可院子里的景致却是极好的,春光如少女的灵动的面庞,一颦一簇都充满了别致的风情,即便是阴天也另有一番动人的姿态。
晏珍找了个秋千处坐下,思绪游离。
“珍儿!我的珍儿!”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只见一个面黄肌瘦,身形佝偻的老女人正满眼含泪的望着她。
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晏珍才认出来人,不是她的生母邵姨娘还有谁?
“娘……姨娘怎么会在这里?”
她站起身,两步走近邵姨娘,抓着她的手将她重新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姨娘不是已经在田庄吗,她还以为…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晏府看见姨娘了,却没想到……对啊,她抬头,神色紧张:“姨娘你怎么回来的?”
邵姨娘在田庄上日子并不好过,原本还想着,自己和晏仕贵育有一对儿女,他怎么也不会不管她吧,却没想到,自己在田庄一待就是好几年!
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看守她的人刚开始还算客气,可渐渐的就露出了本性,她像牛一样在田里做活,晚上回去还要洗衣服烧火,还被田庄上的痞子骚扰,跑过一次却被抓回去吊起来打……每一桩每一件都像是噩梦一样,想想都让她浑身发寒!
听说府上来人接她回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做梦都想的事情竟然成真了,那一刻,对晏仕贵渐渐生出的恨意也烟消云散,只要他肯接她回去,什么事都可以释怀,只要别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而此时,面对知道她回来而惊讶不已的女儿,邵姨娘却怔住了,女儿好像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欢喜,甚至是有些…担忧?
“我是坐马车回来的,夫人派人来接我的。”
邵姨娘抓着女儿的手不由一松,心情有些复杂。
“谁来接的你?”
晏珍紧紧追问道。
邵姨娘的笑容彻底消失,她冷了脸,那张沧桑枯黄的脸顿时变得格外丑陋刺眼。
“我不知道,只听人叫她林安媳妇。”说着看向女儿,眼底满是疑惑,“你就这么不想我回来?我被送去田庄这么多年,你也没想过法子接我回来,莫非你是觉得我丢了你二小姐的脸?”
晏珍错愕!
“你别忘了,你们兄妹能有如今的好处,全是我和你们夭折的同胞姐姐给你们争取的!”邵姨娘说到心痛处,不由落泪,“你们却得了好处忘了娘,如今还处处围敬着薛氏,她可是害死了你们姐姐的凶手!”
往事浮上心头,邵氏情难自禁的痛哭起来。
晏珍长大了嘴,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
“姨娘……”
“不必说了,我还要去给夫人请安,你不是我的女儿!”
邵氏说完,掏出汗巾擦了擦脸,擤了擤鼻子,转身就走了。
晏珍看着心下不由一沉,姨娘怎么会一回来就知道她在花园里,既然没有拜见薛氏,又为何先来见她,莫非……
她想到了晏欢。
从小到大,她在晏欢手上栽了不少的跟头,遇上这种事,她本能的就想到了晏欢。
自己给她使绊子,她不相信晏欢会毫无察觉,只是如果想要报复她,接邵姨娘回来又算怎么一回事,她是自己的生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害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晏欢正陪着薛氏挑着刚送进府的新料子和新首饰。
“这间宝蓝色的很衬母亲,配上这套蓝宝石的头面正好。”
晏欢拿着那匹花样最新的锦缎在母亲面前比了比划。
薛氏点头,留了这两套,有拿了一套海棠红的缎子在晏欢身前比了比。
“这匹颜色鲜艳,纹样却不张扬,你这孩子,平日里只爱穿些淡色的衣裳,也该换换新的了。”
说着又从宝钗楼送过来的匣子里拣了支金藕莲花簪,摇摇头:“这簪子好看,却不搭这料子,收着以后用吧。”说着又挑了支红玛瑙累丝流苏冠,看了一眼女儿,满意颔首,“这个也收着。”
然后又选了套羊脂玉嵌宝石的小冠,“这套也给你收着,到时候把海棠红的料子裁了春衣,配着这套头面,好看。”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晏欢眼底不由浮上暖意。
她能隐约感觉到母亲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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