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被生活璀璨到体无完肤后,她能想到最痛快的结果,就是自我了断。
无谓与她去辩论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因为在这种人眼里,确实有许多事比死亡还要让人难以面对。
这日夜深,顾舒然独座在菱窗下,看着高挂于墨黑苍穹的月。
她脑海中不断回顾着自己这一生许多重要的片段,她很少有快乐的时候。
哪怕是仅存的一点点快乐,上天也要毫不留情的将它剥夺。
突然,她想起了顾潇盼。
那个曾经死在她手里的蠢女人。
死亡于她而言,或许是最好的解脱。毕竟像她那样性子的人,活在世上早晚会面临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如今对于顾舒然而言,死,或许是她最向往的事。
她没有过多的顾虑,这世上如今也再不存在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人。
她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后紧紧看着鲜血从皮肤的破溃处涌出。
然后,她终于笑了。
是一种释然的笑,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起来。
她再也不用去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也不用去面对如此不堪的自己。
渐渐地,她觉得身体很轻,眼皮很沉,前所未有的累。
她闭上眼,侧过头靠在暖座的软枕上,心想,就这么睡过去了,便是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舒然再次睁开眼时,她依旧在自己的寝殿内。
讽刺的是,如今的她正躺在软和的榻上,手腕被纱布紧紧包裹着。
她的身边,是已经熟睡了的舞舞,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盏即将燃尽的烛。
她为什么没有死?
是舞舞救了她?
她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纱布,而后用左手将其解开。
伤口已经愈合结痂,说明她已经昏迷了至少一天一夜。
自己平日里受苦受难的时候不见老天爷出面过问,如今自己一心求死,老天爷却要想着法子把她的命留住?
留在人世间做什么?当笑话给旁人看吗?
实在可笑至极。
顾舒然用力撕扯着纱布,不自觉间动静大了些,惊扰了正在酣睡的舞舞。
舞舞见她醒后情绪激动,连忙上前抱住她,略带几分哭腔劝道:“小姐!小姐您可不能想不开呐!”
“你让开!不用你管我!”
“小姐!不单是奴婢在乎您!王爷更在乎您呐小姐!知道您割腕后,王爷守在您身旁的一日一夜,是方才奴婢见王爷实在体力不支,才劝他回去睡一会儿的......”
穆佩勋?
他竟然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顾舒然心底默念,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凄凉。
“此话当真?”她试探发问,想要从舞舞口中得到笃定的答案。得到穆佩勋事到如今还是珍视着她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似乎不太需要舞舞来解答。
两人谈话间,穆佩勋便推开了房门。
甫一入内,就一把抱住了顾舒然。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又温柔的刻意避开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可吓死本王了......”
顾舒然怔忡不已,并没有给予穆佩勋回应。
“舒然,那日的事是本王有错在先,是本王不该伤了你的心。”穆佩勋扶着顾舒然的肩膀与她对视,“本王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吗?从始至终,本王心里最在乎的人都是你。你莫要再做傻事了,好吗?”
顾舒然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并不多,无非就是自己所珍视之人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好。
只要一点点,她便觉得甘之如饴,便足以支撑她心底的善良,足以让她有勇气继续面对往后的生活。
在穆佩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下,顾舒然很快放弃了自戕的想法,与穆佩勋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一夜,穆佩勋睡在了顾舒然身旁,紧紧拥着她,似怕极了会再度失去她一般。
而顾舒然更是心底欢喜,一夜未眠。
等天明,穆佩勋当去上早朝之际,她才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寝殿门被人轻轻叩击,门外传来了周芷兰娇滴滴的声音,“王爷,您醒了吗?”
穆佩勋应了一声,而后蹑手蹑脚的起了床,走出了寝殿。
顾舒然原本是想跟上去,听听周芷兰那狐媚子又要用什么方法去勾搭穆佩勋。
却没想到,她听到的会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周芷兰低声发问,“如何了?她可还会胡闹?”
穆佩勋道:“不会,已经哄住了。看她那样子,多半是信了我的话,不会再闹腾了。”
“可要吓死人。怎地动不动就要自戕呢?她是皇后的姐姐,父亲是顾峥,祖母是佘太君,一大家子家世显赫。她若病死在王府也便罢了,她要是自戕在王府,那宫里能放过咱们吗?尤其是皇上,本就对王爷您多有忌惮,她要是在咱们府上不明不白的死了,皇上还不得把咱们亲王府给连锅端了?”
“还是芷兰最得我心,也识大体,愿意让我来哄她。其实当日我本就不愿意娶她,若非是皇上相逼,哪来的今日这些苦头?”穆佩勋短叹一声,言语间夹杂着几分无奈,“罢了罢了,这事儿不提。这段时间我总要多陪陪她的,难为你才有了身孕,就要受这样的委屈。”
“为着王爷,为着王府好,妾身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后来二人走远了,他们的攀谈顾舒然便无法听见。
她愣愣站在门背后,唇角噙着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