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的功夫,赵清和在马车内煮茶,茶具常年呆在底下的封箱里,赵清和随意拿了一些,也不研磨,直接把糙茶倒进茶壶里,然后灌上水放在炉子上烧。
她膝上放着折扇,手旁放着医书,却只是捧着开水盯着那茶,看它逐渐沸腾,咕噜咕噜顶着水泡。
这一刻倒是希望武光活下来,不为别的,就是要恶心一下崔观南与冯燕。
开年出城时只道是齐允脑子不在线逼着自己出来的,却没想过这个人何时做过不利己的事。
逼是确实逼了,但有几分刻意如今也说不上来。
很显然的是,崔观南与冯燕也有关系,只听他的言辞,倒是和京里有条故事线。
寺渌究竟有几人插手?
或者说冯燕究竟是绾绾的人,还是齐允的人?
越来越迷离了。
赵清和喝了一口凉茶。她向来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性子,也没有兴趣去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既然崔观南如今不能死,那就先解决冯燕吧。
想到此,她又喝了杯水。
武芒始终缩着身子,眼睛盯在某处,也不说话,马车内静谧的厉害。
孤月坐在帘子外,从缝隙里瞧见,对青璇说:“这么煮喝不了吧?”
而且主子好像格外安静了。虽然以往也安静,但今日不一样,仿佛是真的在等人一样。
难道她真的是在等武光?
青璇不涉政事,但好多消息都要从她手下走一遍才能递到赵清和面前,心下已有些猜测,远远瞧着那灯火通明的高楼,没说话。
赵清和想了半响,回过头来,发现杯中的茶早已凉透,壶中的茶也快干了,她拎起来,再添水,继续煮。
远方耳语窃窃私鸣,不时有笑声传来。一口凉茶灌到口里,她有些恍惚。
自己竟然打了这样的主意。
算了,还是希望武光活下来。崔观南毕竟是崔家的独苗苗,现在还死不得。
天色渐晚,青璇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脸,轻声对赵清和说:“我们先回去?这边找人守着,一有消息我就告诉姑娘。”
“不。”赵清和摇头,轻声说:“两方都没有多少人,若真的打起来,僵持不了多久。”
闻言武芒悄悄放心,但转而又将心提起来。
哥哥已然受了重伤,再打本就吃亏,也不知道……
赵清和赌一刻钟,若一刻钟后武光还没有出来,此地毕竟是崔家的地盘,时间再久,他就没有希望了。
一刻钟毕,赵清和轻轻摇头,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怜悯的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小姑娘,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青璇敏锐的觉察到动静,立刻问:“走不走?”
已经够晚了,都过了姑娘平常入睡的时间。
“走吧。”赵清和重新扫了一眼,放下帘子。
就在这一秒,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行人紧急避让的惊呼,愈发的近。
武芒也听到了,立刻抬头,松了口气,想笑却是眼泪先出来,低喃说:“得救了……”
……
武光伤势很重,有垂死的病相,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如纸,眼神却明亮。
赵清和掏出来自己的宝贝银针,站着床边看着他,“要死还是要活?”
武光苦笑一声:“真想死,就不会拼了命也要出来了。”
赵清和摇头,说:“我若救你,今日过后,你武光的命就握在我手上。”
武光沉默一会儿,缓缓笑起来,哑着声音说:“如今命都是你的,哪还敢求别的。”
身上剑伤有十多处,道道深可见骨,赵清和已经点了穴位封血,但即便不流血,伤口也是疼的,武光自从傍上崔家后,少有重伤到这般严重的,一时竟有些恍惚。
顶上帐子是温柔的纱红帐,垂着几串璎珞珠子,此刻晃来晃去的,让人眼睛都瞎了。
赵清和净了手查看他的伤势,发现伤口格外均匀,腿上各三道,胳膊上各两道,胸口肋骨两道,腰腹两道,力道也差不多,顿时推算崔观南或许是个强迫症。
“你为什么要救我?”封针时,武光突然问道。
“为了膈应崔观南。”赵清和实话实说。
“……果然是这样。”武光松了口气,又问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快速利落的穿过一针,赵清和反问:“你想做什么?”
“报仇。”
赵清和:“找谁报仇?”
身上疼的快要失去知觉,武光低眼,说:“崔观南吧。”
赵清和打了个结,说:“还有呢?”
这下武光狠辣许多,说:“冯燕那厮,陷害于我,必然不能让他好过!”
赵清和继续一针扎下去,说:“说说冯燕。”
“您对冯燕感兴趣?”哪怕已经习惯,但针扎下去还是很痛,武光呲牙咧嘴,恨恨说:“那就是个蛇蝎小人。”
“最开始我坐拥风陵渡一郡花郡,底下小弟无数,是当时很风火的一个土匪头子,连续干掉了好几个比我小弟还多的人,后来冯燕来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反正我本该我坐拥风陵渡,结果他成了那只黄雀。”
“我那时候记恨上了他,一查,结果发现他在我没有发觉的时候,不动声色占据了月郡。”
想到伤心事,武光就恨得不行,拳头猛的在床上一锤,“这个小人!”
动作猝不及防,带动伤口,导致赵清和针扎歪了,正好扎在伤口里,还挺深的。
赵清和立刻拔针。
“啊——”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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