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事态的演变,完全出乎了孟匀易的判断和希望。
雷正在怎么盘活企业的这件事上,进一步退两步,遮遮掩掩地玩起了阴阳两面。
一方面,对政府、对银行,他表现出十足的无奈,百倍的诚恳,和迫切的求助。
另一方面,他把“继富往”旗下可分割的资产、经营权等所有能马上变现的资源,全都一一与事先早已商量好的对家突击签下合同,盖上公章。
至于钱款,也全都绕过公司的银行结算账户,直接用自己的个人银行卡来收款。
这一切,无人知晓,他做的天衣无缝。
再说雷茂。
三天前分到自己应有的资金支配权后,她没有多想,便急忙赶往银行,要把其中几笔自己觉得非常棘手的借款先给还掉。
那天,雷茂离开后不久,刘康雄在“文博园”的四合院里思量了小半晌,突然感觉这件事情这么处理有点不妥。
毕竟,这贷款还是太少了,分下来以后,到了雷茂手上,可支配的资金就更显得捉襟见肘。
仅靠这些款,那么多棘手的民间债,横竖都是不可能偿还清楚。
这会儿轻易地就把手上可支配的粮草全都挥霍殆尽,万一到时候再遇上个别不好对付的钱主,闹上门来,那真的就连一点可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想到这,雷雨交加声中,刘康雄连忙拿起手机提醒了雷茂。
“早不提醒,都付掉快一半了。”雷茂回。
“幸好没有全还掉,赶紧停吧,没准这些就是你的保命钱!”刘康雄回。
雷风,本想着把分来的份额多留点给雷华。
没想到半路却杀出姑姑雷志英,把她想给雷华多争取的钱给“截了个胡”。
好说歹说,最终,姑姑最终只同意给雷华留下两百万。
各家银行急的团团转。
“孟总,我行的贷款可是刚刚落地呀,反正五年期的贷款,本金先不用愁,无论怎样,前面几个月的利息不能停,拖欠别家的,也不能拖欠我们家。”
工尚银行的俞玲科长语气虽然焦急,但似乎还是没有完全灰心的样子。
“孟经理,你们不会是真躺下了吧?如果只是成本问题,我们可以向上级申请,给你们降息。还本暂时有困难,也可以一起想办法嘛。”
“真要举手啦?缴械投降啦?不会吧,你们是不是只想假摔一跤,要些好处?如果真这样,我们行也可以适当考虑支持。”
……
各种讨好的话,妥协的话,小心探寻的话不一而足。
恍惚中,孟匀易突然有了一种高高在上令人仰视、被人讨好的感觉。
“可悲呀,可笑!怎么这么讽刺?真是是非颠倒,主客倒置了。”
孟匀易一边自言自语,同时,他的心里又蹦出了一股积习许久的恶气。
早些就有这样的姿态和诚意不就结了?和谐共荣的事不干,非要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到底是金融干倒了实体,还是不争气的实体拖累了金融?
孟匀易也在胡乱地想着。
不过,物竞天择,弱质者终遭弃,似乎这也是天经地义。
雷正,“继富往”,经这次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十足的“劣质资产”了。
孟匀易开始心灰意冷。
这一次,公司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黄建立虽然对此早有预感,也早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真正到了这“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时刻,他心里还是慌得噗通直跳。
当雷正把李燃说的那些建议向他大致复述一遍以后,黄建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张嘴就骂:“什么狗头军师,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不认!这个人无非是一个破产公司的知情管理人员而已,简直就是大街上的铜锈垃圾,这种档次的智谋差不多也就瘪三混世等级,怎能够得上来帮助你我渡过难关险境?还什么凤凰涅盘,真这样找你说的这么搞下去,我看就叫做万劫不复!”
雷正的为人和秉性,黄建立岂能不知?
雷正这回谈及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如何进行最后的搜刮和抢夺,临败落之际,还幻想着最后给自己垒起一道防火墙和安乐窝。
雷正的这种心态,与黄建立起初的心态迥然相反。
黄建立心里想的是,无论未来企业是停滞了、重组了还是破产了,自己只要能从公司纷乱错杂的险恶环境中顺顺当当出局,保住现有的家财,什么公司的股份和权位,可以一概不要,只要自己不再往里倒贴就行。
走得不拖泥带水,就已经阿弥陀佛完全知足了。
几年以来的瞎折腾,整个“继富往”还剩价值几何?黄建立虽然没有能力精确估算,但仅凭感觉,也能大致有个略知。
指望自己的股份还能折现,那是很渺茫的。
黄建立个人没有替公司贷款提供过连带担保,也没有插手过公司的民间借贷,可以说,在债务方面,他个人屁股是干净的。
所以,黄建立和雷风一家早已做好最坏打算,留着后手,离婚手续都已经办妥了,家庭财产也全部划归到黄建立的名下,法律意义上,雷凤现在已经成了一无所有的只身一人。
一旦企业真有大难临头,这种牺牲雷风一个人信誉的做法,还真能换来保住家产的实惠。
“继富往”资金链断裂的消息悄悄地也在坊间传开了。
“怎么可能呢?前两天还刚到文博园交钱认购他们公司的温泉公寓。这消息,谣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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