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和阿羽在坐榻两边垂首跪坐,好半天都没听到二娘的声音。二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靠在隐囊上望着窗外出神的二娘,想起胡管家的吩咐,忍不住相互使了个眼色。
阿竹轻咳了一声,踌躇地轻声唤道:“二娘?”
“嗯?”程云淓回过神,转头看她。
“二娘可要看一下这匣中的房契地契?”阿竹陪笑着说道,伸手准备去拿契书,念给二娘听。
程云淓“哦”了一声,倒是没让阿竹动手,拿起那一卷一卷的契书一张一张仔细看起来。
阿竹伸手伸了一个空,怔忪了片刻,想起二娘刚刚还看了小郎的书信,必是识得字的。
来宅之前胡管家说过,二娘是边境农家的小娘子,曾救了小郎一命,逃往宣城途中又对小郎多有助力,因此便得了小郎的看重,仆从人等定要好生伺候着,万不可怠慢。
然则,听话听音,阿竹自幼受训导,自会意会。她听胡管家讲了那许多事情,知道二娘便是因小郎的看重,恃宠而骄,进宣城不过短短一月,便生了许多的事。自家与阿羽被选来伺候二娘和小娘小郎君,便是因为自家和阿羽都稳重又识大体,二娘子年幼,需要呵护也需要引导,以免他日去长安进府后言行无状,引阿郎和娘子不喜,因此更需精心,万不可让二娘小小年纪便任性而为。
昨夜已然见到二娘如何的任性,在阿竹和阿羽眼中,那言行举止荒诞无状、胆大妄为,对小郎没有半分的恭敬和礼仪,别说阿郎和娘子会不喜了,随便哪家小门小户怕也是容不下这等逾越之举吧。
而偏偏二娘是个读得书识得字,觑那言行,又是个主意特别大的,连小郎都断不能拂她的意,该如何伺候如何“引导”,这个度不好拿捏呀。
阿竹敛眉顺目,心中细细盘算,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程云淓一张一张看了那匣子里的契书,有身契也有房契,还有程家的“户口本”。如今那位程大郎跟着秦征去了北庭,程家的户主依旧还是他。若不是这样登录户籍,单是未成年的程云淓和程云皓怕都得被归到孤儿院去了,而小鱼儿则被登录成了程三娘而不是之前的四娘,皓皓从五郎变成了四郎。
排行有点乱哈,程云淓心里有点淡淡的遗憾,终究还是将阿梁的影子从他们身边抹去了。
“阿柒以后便跟着三娘一起吃住,”程云淓看着那户籍,对阿竹和阿羽说道,“小郎让她和罗娘子入宅,便是想小柒娘陪着三娘一起成长,便不必拘着她罢。她娘亲如今起不得身,你们多伸伸手,轮流照顾一些。等罗娘子大好了,三个娃便都有她来照看。”
“诺。”阿竹和阿羽虽觉得有点不妥,但也赶紧应了。
她们自然是不知程云淓内心打算过两年便放了罗大娘和阿柒的身契。
她们娘俩本就是自由人,这次入宅也是被迫的,不然秦征也没理由庇护她们,更没理由让罗大娘在程家安心养伤。
这全是秦征揣摩着程云淓心思而为的,他知道阿淓不会放任这娘俩不管,于是便给了她们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
“还整天叨叨我圣母病呢,自己的心却也是这么软。”程云淓瞥着那一叠厚厚的信上龙飞凤舞的笔迹,心里暖暖地想着。
她把那一卷卷的契书又都卷卷好,连秦征的信一起放进匣子中,又在阿竹的示意下去看胡管家着人搬进来的几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打开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里面全是金锭和银锭呢!
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程云淓把这些金锭银锭摸了好多遍,才恋恋不舍地关好,让阿竹和阿羽搬进秦征的卧房里,锁进柜子里。
之后程云淓又披好了披风去了她做库房的小厢房,看看秦征都拿走了什么,到底哪些“军备”是他所需要的呢?
本来塞得满满的两间厢房空了一大半,留下的基本都是粮食、肥皂、衣被和日用品。秦征带走了程云淓特意存下来的西药、外伤用药和绷带、帐篷、睡袋、登山包和里面的户外配置、冲锋衣、轻羽绒衣裤、登山靴等户外用品。让程云淓放了一点心的是,他还带走了几乎所有的方便面、火腿肠、云腿罐头、豆豉鲮鱼罐头、老干妈和各种自加热食品,尤其是他喜欢吃的自热火锅和自热米饭。
秦征还带走了程云淓攒的电瓶车头盔,那头盔应该是比他们军队中头盔轻便,却不知会不会更坚固一些,能挡住刀劈斧砍吗?能吗能吗?
希望......能吧......
程云淓暗暗祈祷,心里也有了点数,看来户外用品都是他用得到的。这样的话,她还是可以每天把秦征用得到的物品留出来,攒上一段时间,想个什么办法或者由头,不暴露自己,再让胡管家找人给他弄过去。
“你可要好好的呀秦小征同学!”程云淓双手合十又迷信地四处拜了拜,虔诚地在心里跟穿越大神说了好久的话,这才整整衣裳走了出来。
“阿竹姐姐,麻烦你看看胡管家有没有空,若有空便请他来书房一下。”
虽然是大年初一,本应该休息,但程云淓是个不摸清楚局势心里便没底的人,尤其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仆从”过。虽然已经在古代生活了两个多月,程云淓却还是没有习惯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捏着一把的“卖身契”的封建社会奴隶主这个剥削阶级的反派形象,意识形态一时还转变不过来,心里建设还没跟上去,得好好思考思考。
至少要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