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被困在包围圈里的宋元吉。正午的阳光穿透她白皙的皮肤,给她的全身打上了一层光晕。
这让宋元吉被压迫的喘不上气来。
宋易安打量了一下狼狈的宋元吉,冷笑了一声,说:“多谢太子殿下,为我杀掉了姚德爽,也为我找到了一个带兵进宫的理由。”
声音清脆,如泉水鸣涧。
宋元吉:“……”
宋易安又说:“太子殿下被人如珠如宝地恭维了一辈子,临死之前却如一只丧家之犬,不知道宋诩若是能见到你这副模样,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到你脸上去。”
明明还是那张讨人厌的脸,怎么……怎么会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宋元吉紧锁双眉:“你是……”
“我?”宋易安笑了起来,声音娇俏,却带了让人颤栗的杀气,“我是昭阳帝姬的女儿,是忠武卫的少主,是被囚禁了十年之久的赵王宋易安啊。”
“你是……女人?”
宋易安的笑容没有消退,洒满阳光的脸上写满了对宋家人的鄙薄。她俯下身子,说:“无论我是男是女,你们宋家都会把我看成耻辱。这样也好,有了皇子的身份,做起事来更方便。你们一家人欠我的,我要你们十倍、百倍地偿还!”
绝望,像一汪藏了厚厚淤泥的池水,把宋元吉死死地包裹在里面,且拉扯着他,让他越陷越深。
宋易安欣赏着宋元吉恐惧的表情。她想,当初她被囚禁在新月宫中,宋元吉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鞭打她,折辱她,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折磨别人是一件这么让人兴奋是事,不仅兴奋,还让人上瘾。
宋易安承认,她的血液里有宋诩肮脏的、渴望杀戮的血。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但当她面前的人是宋家人的时候,这种厌恶反倒成了自豪感。
不用觉得可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在这样的时刻,宋元吉不想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他虽声音打着颤,还要倔强地说:“你这个贱女人,下贱又恶毒,跟你母亲一样!你不用吓唬本王,难道本王会怕你吗?成王败寇,本王只是不像你一样,要躲在暗处耍机谋罢了!本王什么没有享受过?什么没得到过?够本了!”
“哦?”
“要杀要剐,别废话!”
宋易安好像真的很感佩宋元吉视死如归的样子,竟鼓起掌来。她围着宋元吉和他仅存的几个叛军士卒转了半圈,用轻松的口吻说:“太子殿下好胸怀、好气魄,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易安区区女子,不知道有多佩服呢!既然如此,那就一刻也不要多留了,到那边去等你的好父皇吧。赵岩——”
赵岩会意,扬起了右手。他身后的巡防营士兵亮出了弓箭。
不只是宋元吉,被围在包围圈里的所有叛军都慌作一团,急忙缩在一起。
宋易安笑道:“谁让各位投错了主人呢?等各位下了地狱,也不要放过宋元吉才好。”
宋易安话音刚落,巡防营的弓箭已经飞出来。叛军抱成一团,但并不能妨碍弓弩手发挥,相反,这样的队形更容易射击。
弩箭刺破燥热的空气呼啸着飞出去,在没入人的身体的时候,发出撕裂的叫嚣声,听在人的耳朵里,真是毛骨悚然。
自始至终,宋易安的笑容没有消散,仿佛非常享受这种刺耳的声音。
宋元吉吓得惊叫一声,在弓弩飞过来的那一刻,他慌忙抱着头跪在地上,浑身都在打颤。他哼叫着,只那么一瞬间,恐惧把他的所有意志都撕扯干净。刚刚因为背水一战而积累的斗志和决心,像决堤的洪水,四散逃离。
他忽然不想死了,只要活着,有没有那一把龙椅,或许并不重要,有没有所谓的尊严,也不重要了。
所有陪着他的人都死了,但他没死。
宋易安好像单纯给他“开玩笑”似的,故意留下了他的这条命。
他抱着头跪着,头都不敢抬。他几乎能想象到弩箭穿透他自己身体时的响声。他怯懦了,此时才明白,姚德爽临死前诅咒他的“必遭天谴”,原来这么可怕。
他跪在地上不住地哭泣,毫无形象可言。
叛军尸体上淌下来的血慢慢汇集,汇集到他的身下,染湿了他的衣摆和裤子。带着微弱体温的猩红的液体触碰到皮肤时,化成了一个个锋利的钢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呢?
死亡,从来是别人需要经历的事,他是堂堂国储,是翊朝开国皇帝宋诩唯一的嫡子。他有高贵的血统,有成千上万人的拥护,有超然的地位。
他怎么可能死呢?怎么可能被人杀死?
可事实就在眼前,即将宣判他死亡的那个人,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宋易安像是一只逮到了老鼠的猫,带着最浓厚的兴趣玩弄他取乐,正如当年在新月宫,他折磨宋易安的时候一样。
但他不能像那时的宋易安,装成一个哑巴,把所有的疼痛和屈辱咬在唇齿之间,收敛在没有表情的脸上。他这才明白,能在那样的境遇下顽强地活下去,宋易安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宋元吉完全崩溃了,他哭着扑过去,喘息着,期期艾艾着说:“七弟……不,不……赵王殿下!求你,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宋易安的马似乎读懂了主人的想法,嫌弃似的往后躲了躲,停在距离宋元吉不远不近的地方,轻哼了一声。
“放你一条生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