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却没有醒来,不知道是因为病痛还是梦魇。南风唤了他几声,他也没有反应。
他的脸上还带着点点血渍,让本就苍白的脸庞显得更加惨不忍睹。南风打了一盆水,浸湿了毛巾,慢慢给他擦拭双手和脸。
他的手指修长,中指和食指的侧面有薄薄的茧子,有些粗粝,却不扎手。手掌轻薄,不经意就能摸到坚硬的骨骼。那是一双能写字画画的漂亮的手,你能想象的到这双手舞动时的神采,一定像踩着节拍的舞女,像纵横草原的骏马,像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可惜,它的温度几乎不能昭示它属于一个活生生的人,干透了的鲜血黏在上面,除了让人心疼之外,没有其他作用。
他眉长入鬓,眼角也飞长,没有凌厉的棱角。鼻子高挺,唇是苍白的,但线条细腻,让五官都温柔起来。
书生气质,不外如是。
西洲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对南风的任何动作都无动于衷。
黑夜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洪灾,转眼就吞噬了枯坐的南风。她在夜色里见不到一点光亮,也不想见一点光亮。明明累得厉害,却睡也睡不着,消退了声音的尘世,让她厌恶。
过些日子——不知道具体是多久——她就见不到西洲了,被素尘抛弃的她,没有前生,没有记忆,不知道何去何从。生命,总是因为未知而显得更加恐怖。
呆呆地坐了一宿,天终于亮了。从窗子透进来的微弱的光芒,总算带来了一点温度。
床榻上的西洲还安静地睡着,连翻身都没有。南风猜想他应该饿了,更何况还要喝药,所以从地上爬起来,强打精神去楼下,向店家借用厨房炖粥、熬药。
在南风有一搭没一搭地熬着汤药的时候,酒楼的小二哥匆匆跑来找她,说:“姐姐,姐姐,快去看看吧,你家相公跑出来了!”
南风没有追究“你家相公”这个称呼实在不妥,更没有追究小二哥的语气仿佛是她家的恶犬跑出来咬人了,便直接丢了手里的蒲扇,一溜烟地往西洲暂住的房间跑去。
南风看见西洲背对着她站在一楼楼梯的拐角处,慌张地扫过一个有一个的路人,寻找他想找的那个人。他没有穿外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像极了与亲人走散的小野兽,徒劳地在原地呜咽。
“西洲!”南风叫他。
他一下子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脸色苍白,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南风紧走两步,说:“你在找我吗?我在给你熬药。”
西洲快步走到南风面前,与她贴身站着,抓住她的手腕,紧张地说:“我以为……”
贴的这么近,南风能清楚地看到,西洲的眼睛湿润,有点点亮光。这样的眼睛,果然应了“含情脉脉”这个词。
细看这双眼睛,眼珠像黑色的宝石,满是神采,眼线飞长,却与“妩媚”二字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一种灵动的美丽,仿佛一身的才气,都凝结在这双眼睛里。他的眉将眼睛半裹在里面,却不能盖住眼睛的光彩,不能“喧宾夺主”。
南风被他禁锢着手腕,却贪恋着他的依赖不愿挣脱,安慰他说:“我哪里都不会去。外面凉,你且回屋等我,我给你熬了药、炖了粥,这就给你送上去。”
西洲乖乖地应了一声,但并不行动。松开南风的手腕,还要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等着她。南风知道劝不了他,便赶紧去厨房,将药和粥一起盛好,将他哄着回了房间。
南风看见周围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却有点……有点……得意,至于为什么得意,她也说不清楚。
她命令西洲躺回床上去,西洲没有听从,只坐在床边,裹着被子,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她。她被他看得心软,不再勉强,给他递过去一碗药汤。
“我不用喝这个的。”他说。
南:“生了病哪有不用吃药的?你昨天咳得昏过去,把我吓坏了知不知道?快喝了,然后喝粥。我炖的粥可好了,粘稠稠的,凉了不好喝了。”
他“从善如流”地接过药碗,闻了闻,又浅尝了一口,说:“人参,五味子,熟地黄,首乌,嗯……还有鹿茸。这么多药材,你花了多少银子?”
南风不知道西洲还懂得岐黄之术,诧异之余,又耻笑他要钱不要命,说:“你两幅赝品就坑了人家三十两银子,现在怎么抠抠缩缩的?”
“不是我抠缩,是那些庸医们开的方子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方子是南风自己求来的,老大夫也说了,西洲的病没法治,这副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处。西洲这么说,说的南风心里酸酸的。
西洲见南风不说话,便不再责备她乱花钱,仰首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碗倒过来,微笑着,像是在向她讨表扬。
她不想表扬他,将碗取回来,递过去一碗温度正合适的粥。
等着西洲慢慢喝粥,南风靠着床边坐在地上,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嗯。你祖母还等着你呢。”
“哦,”他将还剩小半碗粥的碗随手放在一边,一边给南风捋顺鬓边的碎发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应该会回去一趟吧,但现在不是时候。”
南风只当他还在怨恨祖母放任道士们把他当成恶鬼处死的事,仰着脸说:“你是害怕那些道士吗?害怕你祖母和邻居们把你当成恶鬼吗?别生气了,你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