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体剥离之痛,南风无法理解那是一种什么程度的摧残。那早已超越了生命的范围,突破了人类的极限。正因为如此,才可以让一个活着的人,一个笑起来像三月暖阳的人,像一个僵尸一样游离于世间,漂泊了一百多年。
南风的眼前似乎能浮现出他被施以禁术时流浪犬一样躺在地上挣扎的场面,耳畔清楚地听到他凄惨的吼叫。他定是缩成一圈,徒劳地睁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撕裂的疼痛中逐渐消散,定是手捧着胸口的温暖,守护着渺小的希望。
他用活着的自己去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的时候,该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啊。
南风以为,让自己忙碌起来,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西洲想起来,可她还是错了,无论是午夜梦回的音容,还是再见旧物的感慨,都让她揪心——这还不够,还要用他曾经的痛苦来惩罚她,让她自乱阵脚,几乎要随着他魂飞魄散。
她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想法,她想要逃离,逃离这个让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房间,甚至逃离这个西洲存在过的世界。
这种想法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她慌忙地、喘着粗气往外跑。
素尘一把抓住了她。
素尘拧着眉看着她,用凌厉的表情压制她的任何举动:“你做什么去?!”
“我……我……”
南风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做什么,能够做什么,在冷酷无情的命运之下,她真的无能为力。
她不能代替西洲承受魂、体剥离之痛,不能在他活着的时候抚平他本就不该生出的愧疚与悔恨,更不能陪着他由生到死形影不离。
除了痛苦,她什么都做不到。
素尘好像非常了解南风此时的感受,拉着她胳膊的手拽的更紧。他说:“逃不掉的,你逃到哪里,都逃不开自己的心。”
她的情绪再次失控,瘫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逃不掉?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她哭得很凶,长久积累的思念在那一刻夹杂着心疼的感觉蓬勃而出,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峦,将她死死地压制在原地不能动弹。
魂、体剥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流离百年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南风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自私了一辈子,凭什么得到那样一个全心全意付出的人?
素尘被南风哭的方寸大乱,他蹲下身,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她哭得累了,眼泪都快要流干了,他才站起来,叹息一声,说:“还是时间太短,等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好了。”
她迟迟好不了,晚饭也没胃口。素尘索性就陪着她绝食,守在屋子里囚在角落里动也不动。
天黑透了,房间里唯一的蜡烛也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所剩无几,满是烛泪。
素尘对着蜡烛瞧了一会儿,忽然问南风:“那个皇后的事,你还想插手吗?”
冷不丁的一点声音,引得南风动了动,但脑子依然木讷,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这件事背后的人无论是谁,都是我们惹不起的。既然惹不起,倒不如换一个目标。”
南风知道,素尘如果真的想换一个目标,以他那样果决的性子,是不会开口问她的,一定早早做出决定。但他开口了,说明他根本不想放弃。
他的决定一定和周眉语没有关系。
南风从悲伤中挣扎出来,抹了一把脸上黏黏糊糊的泪珠,抽搭一声,说:“我知道你还没有放弃。说说理由吧。”
素尘被南风戳穿了想法,却不显得尴尬,只是走到桌前坐下,说:“你果然是明白我的。南风,你知道那个皇后为什么会成为恶鬼吗?”
他有意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只好遂了他的意。
“嗯?不是说她的女儿被皇帝杀掉了吗?”这件事南风本该生出一点愧疚之情的,可惜酝酿了半天也没酝酿出来,看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
素尘歪着头,让棱角分明的五官面对着她:“若只是因为这个,翊朝的几乎所有的皇后和妃子,岂不都要变成恶鬼了?身为皇后,既然已经选择嫁入皇家,就应该有了抛弃亲生女儿的觉悟。她们必须用一个人的骨肉亲情换取整个母族的荣耀。”
这个道理南风其实是明白的。前世作为皇子宋易安,在皇宫里求生存,她看惯了淡薄的亲情和沉重的皇恩。
素尘接着说:“但是这位皇后并没有如愿为母族挣得荣耀。”
“为什么?”
“原因有两个:一,皇帝立她为后乃是被迫的;二,皇帝所爱另有其人。”
“怎么说?”
“你也知道了,这位皇后的父亲是前任丞相方潭,叔父是大将军方池,舅舅是御史中丞步流云。他们举族身份显赫,更有将近半数的朝臣出自他们门下。正因为如此,年幼即位的皇帝曾经非常仰仗他们。”
“小的时候是‘仰仗’,长大了就是‘忌惮’了。”
素尘点头:“不只是忌惮,更是除之而后快。但是满朝文武,能够死心塌地忠于他的人并不多,要想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权利,他不得不以退为进。”
“于是他便娶了方家的姑娘为妻,并立为皇后。”
素尘又叹了一声:“正是。”
相传这位方姑娘在闺阁之中被教养的很好,乃是个琴棋书画俱佳的才女,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再加上家世显赫,又是嫡长女,所以被整个翊朝的女子羡慕、男子倾慕。她出阁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