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降下来,天地都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天上一轮明亮的月亮,照的人心里亮堂了许多。小小的山阴城里,已经整齐地挂满了灯笼,一闪一闪的,像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
两个姑娘有说有笑正是热闹,听说江宏过来了,便都把心思藏了起来。
虽说江宏只有十八岁,但已经是个身姿挺拔的三军首领。他腰上挂着一对名叫“河清”和“海晏”的双刀,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跨着大步走过来。
“河清”“海晏”是江听白传下来的双刀,是他年少的时候请锻造大家费尽心力打造的。且不说它的高超工艺,就是制作刀身的玄铁,也是世间难得。
江听白阵亡之后,这对双刀由江寒取回,传给了弟弟江宏。它们于是成了靖边王府家主的象征。
“风将军!姐姐!”江宏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命力。
“宏儿。”江寒带着笑意迎接弟弟。
江宏难得看见姐姐这么高兴,更何况还在三军阵前,一直以来的担忧淡化了不少。他走到江寒身前,帮着她披上披风,说:“姐姐不要在这儿站太久,小心着凉。”
江寒用披风将全身裹住,说:“我跟凤翼将军说两句话,说两句话就回。”
江宏又说:“今天的汤药已经快要煎好了,姐姐别忘了喝。”
“好——”江寒对弟弟无微不至的照顾表示无奈,“你什么时候开始热衷于管着我了?”
江宏害羞地笑笑。
风晴色插嘴为江宏“辩护”:“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若有这样的弟弟,一定每天朝王母娘娘、观音大士磕头谢恩呢!好了好了,这里起风了,下楼!”
最后几个字被风晴色吆喝的亮堂,挂在城门两侧的灯笼也跟着颤了颤。三个人都笑起来,并排着往城下走。
“等等!”江宏忽然说道。
江寒疑惑:“怎么了?”
江宏眉尖一跳,说:“你们有没有听到马蹄声?”
江寒和风晴色侧耳听了听,除了风声,什么也没听到。
但江寒了解江宏,这个小孩子有狐狸一样敏锐的听觉,所以她问:“哪里传来的?”
江宏朝着墨池一般黑沉的城外望去。
山阴城外,看不出任何异常,偏叫人心惊胆战。
忽然,城内响起一阵喧闹,因为距离远,所以若隐若现。
“发生什么事了?”风晴色大声质问身边的侍卫。
侍卫吓了一跳,慌忙说:“卑职去查!”
喧闹声有增无减。一种恐怖的气氛突然压向了这个小城。
“报——”刚刚去探信的侍卫回来了,慌张地说:“回禀将军,城西突然遭遇北狄人偷袭,我方不知道什么人,竟然偷偷打开了西城门!驻守西城门的靖边王府端木将军已经和北狄人打起来了!”
西城门,西城门原本并没有多少驻军,只是由于今天靖边王府的临时入城,才组织了比较完善的布防。现在西城门被打开了,但凡有脑子的,也知道叛徒是出在靖边王府的。
江寒和江宏俱是一惊。
江宏毕竟年纪小,脸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涨红,提起剑就要往楼下冲。
但更让大家措手不及的是,城外的局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江宏的耳朵果然灵敏,因为城外忽然出现了数量难以计算的北狄骑兵。那些骑兵在黑夜的保护下,已经逼近城门口,江寒几乎能看到敌人嗜血的眼睛!
原来是里应外合、四面围堵!
江宏更是慌张,他不知道谁背叛了他,却知道此时的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对江寒说:“姐姐,我去调曲将军支援西城门,你在这里稍等!”
江寒没有任凭着江宏离开,她拉住了弟弟。
江寒的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汗,却还保持着一贯的镇静。她说:“靖边王府在西城门屯兵一万人,首领端木将军也是我王府的骁将,不过是小小考验,你便慌了吗?”
“可是……”
“王府确实出了叛徒,这是你我的奇耻大辱。不过,任远,你现在要做的是稳定战局,而不是吵嚷着去算账。白擒虎离西城门最近,你带他去支援,剩下的事,权且交给我吧!”
江寒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与她温婉柔弱的表象完全不同,连风晴色也为之一叹。江宏终于镇定下来,应了一声,转眼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城楼这边和西城门战况都很激烈,原本的偷袭战因为城内的反应及时,已经变成了正面攻守战。双方刀剑相加、箭矢如雨,哀嚎声震动天地。
江寒惊险地躲过一支飞来的箭羽,大声询问指挥作战的风晴色:“将军,晋王殿下今天晚上真的会来吗?”
“信兵是这么说的!”风晴色将江寒牢牢护在身后,将准备登上城楼的北狄小兵戳了个透心凉,腾出心思回答。
“殿下带了多少亲兵?”江寒问。
“不知道!”
“都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风晴色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登时冒了冷汗:“殿下说要提前商议作战计划,让你我两军提早准备,所以……”风晴色奋力杀掉一个挥舞着弯刀的北狄人,从嘴里挤出来的字带了极大地恨意:“所以,将士们应该都知道了!”
靖边王府出了叛徒,身份未明;北狄人已经打到了城下,暂时摸不清底细;晋王殿下今天晚上会来山阴指挥作战,随行的有好几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且不说整件事情是不是出于巧合